老妈子的声音冷到让人骨头缝都感到寒冽:“你们的卖身银子呢?”老妈子不耐烦的再问了一遍。

    小梅有些害怕,看向姐姐小菊。

    小菊伸出手,露出一块碎银子,怯生生的将银子递到老妈子的跟前:“这是方才管事给的一两银子。”

    小梅眼神微微一闪,附和着姐姐的话:“妈妈,这银子,能……”她眼神怯懦,看着,不过是一个惧人的小姑娘。

    老妈子不耐烦的拿走了这一块碎银子,嘴里嘟囔道:“账房那边,一点油水都不给人留。”说罢,从腰间掏出一文钱,随意扔过去,落在了地上,“拿去,你们的卖身钱。”

    铜钱落于青石板上,发出金石碰撞之音,声音不大,但在姐妹两人耳中,却异常的刺耳。

    小梅恶狠狠的瞪向老妈子,老妈子不以为意,不过是两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有何惧之?

    小菊垂下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眼眸,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缓缓蹲了下去,捡起那枚铜钱,声音带着几分含糊:“谢妈妈。”

    随即将这枚铜钱攥在了手中。

    老妈子微微垂下眼帘,这丫头……是个好料子。

    比一旁那边连自己喜怒都掩藏不了的丫头,这丫头是个可用的。

    双生姐妹花吗?

    老妈子浑然不在意两姐妹的表现,走在她们前面,自顾自的说着话。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吴家的仆从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菊。”

    “小梅。”

    “呵呵,虽然有些粗鄙,但好歹比阿猫阿狗好些。”老妈子道,农家的丫头,哪有什么正经名儿,阿猫、阿狗之类的混叫着。

    “你们此后,就负责负责中庭的打扫活计,记住了,中庭每日都得清扫,地上不能有污秽的东西。”老妈子语气中暗含警告,两姐妹连忙应声。

    “中庭内有一棵紫薇花树,太太最喜欢这棵树,紫薇花开的时候,日日都要到中庭走走。”老妈子带着人,走过曲折的连廊,去了另一处小院。

    “除了太太以外,老爷还有几个小娘,其中玥小娘,是陪嫁来的媵妾,是太太的庶出的妹妹,地位远高于其余小娘,对待玥小娘,你们要尤为恭敬。太太生育了三女,是家里的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玥小娘生育了大哥儿、二哥儿、三姑娘,大哥儿现下过继到太太膝下,太太养着。”提及太太与玥小娘,即使不在跟前,老妈子也是十分恭敬的。

    随后又提到了其余几位小娘:“陈小娘、莫小娘家里是商户,是过了明路的正经妾室。陈小娘生育了三哥儿与六姑娘,莫小娘生了八姑娘,何小娘是太太的贴身婢女,在太太生子不方便的时候,伺候了老爷,生育了五姑娘,就抬了妾。余下的,都没有生育。”

    小菊心里算着,发现,老妈子独独漏了一个“七姑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小梅听着,没忍住,问了一句:“妈妈,什么叫媵妾?”

    平日里,小老百姓只听说富贵人家妾室多,但着实分不清,这些妾室有什么区别。

    老妈子带着两人,跨过院门,声音小了些:“媵妾,是指随着正妻陪嫁而来的妾室,通常是正妻的亲妹或堂妹,亦或者是同族姐妹,地位仅次于正妻。”

    正妻如果早逝,媵妾也有可能会扶正,作为新的利益连接纽扣,维系住两家姻亲往来。

    “你们两个,今后就住这儿,这里一共住十二个丫头,都是负责中庭洒扫的丫头,你们的东西,已经由人拿了进来,放在你们的床铺上了,自去收拾吧。”说完,老妈子就走了。

    姐妹两人见她走远后,才进了屋子。

    此时,屋子里有两个年岁比她们大些的丫头,正拿着针线筐,在缝着什么,见她们进来,也不说话打招呼,只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狭长的屋舍,一排大通铺。

    姐妹两人,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东西。

    发现自己的包袱早就被人打开了,还有翻动的痕迹。

    小梅连忙上前察看,小菊紧随其后,两人翻看了一下,包袱里的衣裳跟书都被翻动过,只有那两本用牛皮纸包着的书籍,可能是牛皮纸不好拆,这才没被翻看。

    小菊见这两本书无事,心下松了一口气。

    小梅去检查钱袋子,当初姐妹两人在钱袋子里留了三钱碎银子,跟一些散碎的铜板,发现碎银子没了。

    “姐!”小梅有些着急,这些银子,是她们姐妹的傍身钱,少一钱都是大事,方才已经被那老妈子拿走了一两,现下又丢了两钱,小梅都快急哭了。

    小菊摇摇头,示意她别闹。

    一来,她们不知道这钱是谁拿的;二来,她们需要在吴家托身,还没站稳脚跟,即使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在旁人看来就是不安分,就是在闹事。

    这个暗亏,也只能吞下去了。

    她们没注意到,屋内的两个小丫头,背对着她们挤眉弄眼。

    眼里的幸灾乐祸,怎么也止不住。

    这钱,是被管事妈子拿了,进了吴家宅子,第一关要过的,就是这些贪财的老虔婆。

    这屋里来的,都是没啥根基的,都被这些老虔婆欺压过,现下来了新人,她们也乐得看热闹。

    别看都是几岁的孩子,小心思其实都不少。

    小菊示意妹妹别闹,对小梅道:“先铺床铺,之后还要找管事的妈子交名牌。”

    小梅心下又气又伤心,若是爹娘还在,她与姐姐又怎会受这样的欺负。

    小菊紧紧的抿唇,眼眶也红了,将一切的苦与痛咽下,等心绪平复后,安抚妹妹的情绪。

    两姐妹收拾了东西,她们最重要的就是那些书,其余的就只剩两身衣裳,还有母亲留下的针线匣子。

    没有放东西的地方,只能将东西都放在床上,心下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没有办法。

    两姐妹铺好了床,这才出声,向做针线的两个小丫头询问该去何处寻管事。

    正拿剪刀裁剪碎布头的丫头不耐烦道:“自己找去,管事在哪儿,能是我们这些丫头知道的?”

    “就是,张着嘴就问,好像谁欠她们似的。”

    另一人搭腔,显然是不大好相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