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
这是怎么回事捏?!怎么老夫不会飞了?!
赤鸟在张玄墨手里化作蛄蛹者,不断蛄蛹着,也逃不出张玄墨掌心。
“周老,你就不用跪了。”张玄墨淡声道。
“啾啾啾!”
“好呀,原来是小玄墨一戏老周圣!”
周圣在一边鸟言鸟语。
张玄墨则是走到卢易面前。
“师叔,这回你信了吗?”
“不,我不信!”卢易老脸通红,语气固执。“明明我才是王,我掌握了风后!”
“师叔,那便与我再战吧。”张玄墨指着几十米开外、被震飞的太极剑。
“把剑捡起来,我让你把剑捡起来。”
卢易冷哼一声,双脚用力蹬地。没能起身又摔倒在地,膝盖被死死地扣在地上。
“什么?!”
卢易试了几次,自己却依然跪倒在地。
“砰砰砰砰!”
身后传来一连串磕地声,如平地惊雷响起。又如醒世钟,洪亮得振聋发聩。
老人睁大一双浑浊的眼睛,转头而望。目之所及,疮痍遍野。
武当门人死死伤伤,活着的人奋力挣扎起身,却仿佛又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纷纷跌坠。
这惊天一跪,杀人还要诛心……
“原来是我错了吗。”卢易喃喃着。
“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我不是王么?国中我的权限最高。”
“可是为什么……”
“我到底错哪儿了?”
卢易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跌坐在地,仿佛瞬间苍老百岁。
“啾啾啾!”
师弟你糊涂啊!
赤鸟被人拎在手中叽喳着。
“卢师叔,你可知风后奇门的真谛?”张玄墨平静地问。
“我…不知。”卢易摇头,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一双神莹内敛的眼睛。
“师叔。风后奇门,化吾为王,不是向外无限扩局,而是己身为中心,内圣外王。”
“即中宫定在自身。掌控自己,才能掌控天地。”
“掌控自己……掌控天地……”卢易下意识地重复着。似乎感到这几句话的份量,他甚至隐隐有些感悟,却依旧没能明白。思来想去,一拍脑门又否决了。
“不对,是你说反了!”
“我们术士就是要掌控天地,悟得自然规则,于是便能借助法则,四两拨千斤!”
“呵。”张玄墨乐。
“师叔,所谓的四两拨千斤,其实你一斤都拨不动,不过是顺势捡漏而已!”
“至于掌控法则?人心不足蛇吞象。难怪十个术士九个疯。连自己都掌控不了,却贪心妄想推演天地,贸然挑战难度更大的自然格局,迷失其中也不足为奇了……”
“不,我掌握了风后奇门,让我来给你演示……”卢易神神叨叨地嘀咕着,双眼闭合,又像沉溺在头脑的某种幻象中。
这是……幻中幻?什么套娃操作?!张玄墨皱眉。
没有任何犹豫,张玄墨便做出了完全出于本能的反应。抬手“啪”一声!一个螺旋大逼斗脱手而出!
“师叔,给我醒醒吧!你师弟叫你回去吃饭了!”
话音未落。几颗带血的牙齿飞在空中。
卢易被一巴掌扇得倒飞了两圈半,这才堪堪坠地。
“啾!”
这一巴掌,让一旁的周圣看得打了个寒颤。又是大逼斗!
这小子,罗天大醮大逼斗就算了。现在只要动手,恐怕连路边的狗都得挨两巴掌!
“师叔,醒了没?”张玄墨问。
“嘶……”
倒地的卢易倒吸一口冷气,捂着红肿的脸,看向张玄墨的眼里,没有丝毫怨恨,反倒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多谢师侄打醒了我!”卢易老脸一红。“哈哈哈!刚才我正好算了一卦,你是前来助我的贵人!”
“请打我,狠狠地打我!快来抽我!我求你抽我!千万不要可怜我!”
老人说着说着,两行泪水滑落面颊。
“……”张玄墨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他,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师侄,你为什么不过来?!难道是在可怜我么?”卢易高声道。
“不。”张玄墨语气平淡,抬眼环顾四周。所有幻象一扫而空:武当的山水不见了,祖师爷的殿堂不见了,那些幻化的同门弟子也一并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两人一鸟和脚下的奇门阵。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一定在可怜我!”
卢易一边哭着笑,一边笑着哭,悲喜交加的表情毫无违和感。
“像我这种行将就木的老东西,自己把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白白浪费几十年的光阴,只为了维持一个毫无意义的妄念。难道不可怜么?”
“那个尖酸刻薄的大猴子能得到,你这种狗屁不通的小孩也能。而我们这些人把一切都放弃了,却只能看到一个幻影难道不可怜么?”
“啾啾啾。”张玄墨掐了掐掌心里的赤鸟,示意他别打断。
卢易则是戳着自己的心口,继续不甘心地嗷嗷大叫。
“大猴子周圣是无心的,悟得神技他只是想传回本门而已,他是好心。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甚至都没察觉到存在就迈过去的关卡,而我们粉身碎骨也冲不过去……我们这个下场可以说都是拜大猴子所赐可我却没法怪他……不可怜么?”
“同样为人,彼此之间就是有这么大差距!我不甘心!可又没有办法,我不可怜么?”
有情绪和怨念不可怕,释怀就好。张玄墨在一旁观察。
他随时准备好静心咒,在必要时给卢师叔一击。当然他也准备好大逼斗。软的不行来硬的。
见老人沉默良久,垂头丧气,像一个动力用尽的铁皮机器人,跌坐在地。
张玄墨这才开口:“卢师叔,您道理都明白,这又是何必?”
“哈哈哈…别说咱们这种修行了!但凡有人教养的,有哪个不懂道理?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个?!”老人捶胸顿足。
“直到现在,我才壮着胆子讲一句,我领悟了这些道理。不是那个在外人和自己面前负重而行的我,而是全部的我!”
“每一寸都领悟到了……这就是我了……”
“如果不是今天被你逼着放下一切的话,我是跳不出这周天变化的诱惑的!”
卢易目光热切地望着张玄墨,好像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这辈子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