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病态的执拗
姜姝宁听说姜天赐去西院闹了一通,害姜天泽被姜三爷毒打,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连忙带着凌芜赶往西院。
刚踏进院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屋内,姜天泽趴在床上,背上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狰狞的伤口如同一条条蜿蜒的蜈蚣,触目惊心。
姜三夫人坐在床边,哭得肝肠寸断。
看到这一幕,姜姝宁想起姜天恩临死前的情景,也是被打得背部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心口骤然一紧。
“三叔怎么能下如此重的手?”
姜三夫人只是不停地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姜天泽虚弱的声音传来:“大姐姐,是我先动手打了二哥……二哥说……等他过继到大伯名下,便要赶我们三房走……父亲这才打我的……”
姜姝宁心口顿时一滞。
她接过姜三夫人递来的药膏,坐在床边,指尖沾了些药膏,缓缓涂抹在姜天泽的伤口上。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滚烫的皮肉,姜天泽不由得轻吸一口气,背部微微一缩,却硬是咬牙没吭声。
姜姝宁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狰狞的伤痕上,心底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要不是她让萧凌川给姜天赐下套,姜丞相也不会为了弥补姜天赐,将继承人之位许给他。
姜天赐若没这底气,又怎敢跑到西院耀武扬威?
说到底,是她亲手将姜天泽推向了这场灾难。
她给了三房希望,又亲手将这希望碾碎。
这和萧凌川对她所做的事有何区别?
他便是这样给她希望,又亲手将她推向深渊的。
“大姐姐……”姜天泽忍着疼,反过来安慰她,“你别自责。这事不怪你。二哥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就算不为了过继一事,也会因其他事和我起冲突。我从小被父亲打惯了,不怕疼。”
姜姝宁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依赖,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悸动。
她心头一跳,忙移开视线,低声道:“三弟先安心养伤,过继一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姜天泽没再说话,他闭上眼,感受着姜姝宁指尖的轻柔,背上的疼痛似乎都淡了几分。
这一刻,他觉得这顿打值了。
姜姝宁的关心,让对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人也没那么憎恶了。
帮姜天泽小心上完药后,姜姝宁细细叮嘱几句,这才带着凌芜离去。
姜天泽的目光追随着她远去的背影,凤眸中荡漾起潋滟波光。
姜三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欲言又止。
之后几日,出于自责和心疼,姜姝宁每日都去西院探望姜天泽,甚至在小厨房中亲手熬制补血的汤药给他喝。
如此几日过去,姜天泽背上的伤势却未见好转,反而发起高烧。
姜姝宁心急如焚地请来府医。
府医看过后也觉得蹊跷:“老夫开的汤药膏药,皆是上品,三少爷的伤势为何不减反增?”
“许是三弟体弱,不如加大药量试试?”姜姝宁提议道。
府医连忙安慰道:“大小姐不必忧心,三少爷并未伤及筋骨,只是皮外伤,只需静待痊愈即可。老夫这就加大药量。”
姜姝宁凝视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姜天泽,眼底的担忧满溢而出。
一旁的凌芜见状,心中五味杂陈。
凌风前几日告诉她,四皇子受了杖刑,伤势远比三少爷严重,而大小姐得知后,却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这都是他自找的,与我何干?”
若是四皇子知道大小姐对他不闻不问,却日日探望三少爷,不知会有多难过。
姜姝宁离开后,原本阖目沉睡的姜天泽倏然睁开双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将桌上未尽的汤药倾倒,旋即褪去衣衫,用指尖撕扯着背上已然结痂的伤口。
这一幕恰被进屋的姜三夫人撞见,她惊呼一声,疾步上前阻止:“天泽!你这是做什么?!”
姜天泽面色惨白如纸,唇角却勾起一抹妖冶而诡异的笑意:“只要背上的伤不好,大姐姐就会日日来看我……”
“你疯了!”姜三夫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声音颤抖,“难怪你这伤迟迟未愈!你怎会如此糊涂?你以为姝宁会因愧疚,便对你生出旁的心思?在她心中,你终究只是她的堂弟!”
“为何不能?”姜天泽脸上笑意更甚,带着几分病态的执拗,“母亲这些年不也因对父亲的愧疚,才隐忍至今?可见愧疚是掌控人心的利器。我所求的,不过是大姐姐能日日来见我。”
姜三夫人望着儿子近乎魔怔的模样,既心疼,又后悔。
倘若当初她没有选择这条苟且偷生的路,她的儿子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夜深人静,她悄然潜出相府,以特制的哨音吹奏出一段古怪的音符。
须臾,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
“我答应你,继续为你研制毒药,但我有个条件。”姜三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黑衣人,语气坚定,“我要姜天赐死!”
黑衣人微微颔首,旋即飞身跃上屋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姜三夫人回到西院,凝视着沉睡中的姜天泽,泪水无声滑落。
“我的儿啊,当年在你爹身边委曲求全,是为了你;如今,再次铤而走险,亦是为了你。”
她的儿子,本应拥有尊贵的身份,如今却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的垂怜,不惜自残,只为换取那份微薄的关注。
身为母亲,她怎能不心痛?
既然他想成为相府的继承人,那她便倾尽所有,助他如愿!
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夜已深沉,姜丞相批阅完最后一份公文,正准备吹灯歇息。
忽然,一阵阴风破窗而入,卷起书案上的纸张飞舞,一个信封如同凭空出现一般,落在他的桌案上。
姜丞相心头一凛,疾步走到窗边探身查探。
窗外除了浓稠如墨的夜色,空无一物,只有寒风瑟瑟。
他满腹狐疑地回到桌案前,拿起那个突兀出现的信封。
拆开一看,信封里放着一张徐州赌坊的欠条,日期是去年的,上面还有姜天赐的签字画押,以及鲜红的指印。
姜天赐,竟然真的是个赌徒!
姜丞相眉头微蹙,紧紧盯着那张欠条。
究竟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这封信送来?
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