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怪他自己命薄
姜天恩出殡的次日,姜府就收到六皇子的退婚书。
紧接着,翌日皇帝的赐婚圣旨便下来,将姜瑶真赐婚给三皇子萧修湛,定于明年完婚。
这本该是泼天的喜事,可姜府上下却如笼寒霜,无一人展露笑颜。
骤然失去长子,姜夫人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姜丞相仿佛一夜老去十岁,满面沧桑。
姜姝宁白日里强撑着平静,可夜深人静时,她常常会因过度思念死去的兄长而辗转难眠,夜夜垂泪。
唯有姜瑶真得偿所愿,暗自窃喜。
她小心掩饰着这份得意,借口出门,悄然前往城东的来福酒楼。
雅间内,她与姨娘相对而坐,迫不及待地分享这份喜悦。
姨娘手指比划着问:“大少爷,当真去了?”
想起这事,姜瑶真还有些犯怵:“我也不知怎的,三皇子那日怒气冲天……原以为不过是把大哥教训一顿,谁料竟直接将人……打死了。”
姨娘比划了两下:“年纪轻轻,怪可惜的。”
姜瑶真不以为然,声音里透着几分凉薄:“要怪就怪他自己命薄。妹妹如今成了准三皇子妃,他却没福气瞧见,怨不得谁。”
比起她的锦绣前程,姜天恩的死显得无足轻重。
她想要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而四皇子萧凌川如今也是命悬一线,一切都在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
说起这个萧凌川,其实有些可惜的。
她曾将他视为一枚棋子,早在赏菊宴之前就开始费尽心思吸引他的注意。
一个被冷落的皇子,性格孤僻而阴郁,只需几句软语、几次示好,便足以让他动心,甘愿为她所用。
更何况,她在一群循规蹈矩的世家贵女中,是这般耀眼的存在。
果然,他的目光开始追随她。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自从他在皇宫荷花池救下姜姝宁后,他就移情别恋了。
他不仅没被她的魅力折服,还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伎俩,甚至逼迫她的姨娘为他效力。
这不得宠的四皇子,竟比她想象中还要野心勃勃,难以驯服!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死好了!
姜瑶真唇角勾起阴鸷的弧度。
萧凌川为皇帝挡下的那支箭,淬着南月的剧毒。
没有解药,他必死无疑!
——
熙贵妃风风火火地来到三皇子萧修湛所在的麟阁宫。
三皇子有些意外:“母妃,您怎么来了?”
熙贵妃神色凝重:“湛儿,母妃有重要事情想对你说!”
萧修湛心领神会,立马屏退左右,让宫人将殿门关紧。
“母妃,何事如此紧张?”
“太医院那群老东西查出来了,刺中四皇子的箭上,淬的竟是南月独有的剧毒‘夺命煞’!”
萧修湛闻言,唇角勾起几分笑意:“这不是正合咱们心意?父皇定会以为猎场刺杀是南月细作所为,断不会疑到咱们头上。”
“本宫起初也是这般想的!”熙贵妃眉头紧蹙,“可你舅舅方才派人来报,在猎场行刺的暗卫中,竟少了一人!”
“什么?”萧修湛笑容一僵,猛地抬头,眼中惊疑不定。
他定了定神问,“会不会是那暗卫在撤离时失足,跌落山崖丧命了?猎场地势险峻,死个人也不足为奇。”
熙贵妃摇了摇头,凤目中透出深深的忧虑:“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可若那暗卫落入旁人手中,成了别人的把柄,你舅舅便是百口莫辩,怕是要万劫不复!”
萧修湛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这沾染了南月剧毒的箭出现得实在蹊跷,不是舅舅派出的暗卫里混进一个南月细作,便是有人早已洞悉他们的计划,故意设局,借这支箭栽赃陷害。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足以置他们王家于死地!
“让舅舅加派人手,寻找那个失踪暗卫的下落,务必找到那失踪暗卫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修湛沉声道。
熙贵妃叹了口气:“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但愿那暗卫当真已死,无人再掀波澜。”
萧修湛见她这幅忧心的模样,温声宽慰:“母妃不必挂怀,舅舅行事向来滴水不漏,此事定能妥善处置。”
熙贵妃点点头,敛去眼底的忧色,转而问道:“姜家那边的事,可都处理稳妥了?”
萧修湛脸色微变,唇角泛起一抹冷意:“父皇已为儿臣赐婚,姜家嫡子姜天恩,前几日也已经死了。”
“湛儿,你此番行事太过鲁莽。姜丞相对我们仍有大用,你何必非要取他长子的性命?”
萧修湛有些愤愤道:“若非那夜姜天恩唆使姜二姑娘往儿臣营帐送酒,儿臣怎会酒后失态?父皇当着满朝文武,将儿臣骂得体无完肤,说儿臣沉迷美色,难堪大任!儿臣从小到大,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姜天恩他难道不该死吗?”
熙贵妃目光微凝,沉吟道:“姜氏兄妹的确坏了我们的谋划。不过,细想来,若那日 你真为父皇挡下那支毒箭,如今卧床不起的便是你了。如此看来,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萧修湛冷笑一声,眼底狠戾之色一闪而逝:
“正因如此,儿臣才只取了姜天恩一人的命。若非顾念姜家尚有几分用处,儿臣大可禀明父皇,就说他们兄妹为了达到目的,在酒中下药,诱惑儿臣,让天下人皆知姜氏为了攀附权势,有多不择手段!
到那时,儿臣不仅无需娶那姜二姑娘,父皇更会重惩姜氏,断其根基!如今仅取姜天恩一命,儿臣已是格外开恩了!”
熙贵妃不置可否。
她的儿子,生来便有帝王之姿,心性果决,手段狠辣,绝非柔弱之辈。
她原一心想促成姜家嫡长女与湛儿的婚事,怎料姜家兄妹自作主张,竟让那姜二姑娘成了三皇子妃。
如此不知好歹,些许惩戒,自是免不了的。
“罢了,姜天恩既死,姜家失了嫡子,往后定会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女儿身上,只会愈发依附于我们。”熙贵妃语气淡然,带着几分笃定,“如此,也算一举两得。”
萧修湛笑了:“母妃所言极是!”
姜府。
姜姝宁听闻姜丞相近日不思饮食,独自闭锁书房。
她强撑精神,亲手熬了碗清粥,端至书房。
推门而入,却见姜丞相正伏案疾书,姜姝宁低头一看,竟是在写请辞表。
“父亲,您为何要辞官?”她惊问。
姜丞相抬起头,苍老的面容满是疲惫:“宁儿,为父为官数十载,自恃谋略过人,在朝堂文官中也算有些地位。可到头来,竟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皇权之重,可畏可怖!我已失去恩儿,不能再失去你。如今,唯有退出官场,方能护姜家周全!”
“父亲!”姜姝宁声音颤抖,“哥哥之死,分明是冤屈!您若辞官,他的死便真成了尘埃,毫无意义!况且,瑶真如今已是三皇子准妃,您以为,官场是想退便能退的吗?三皇子与熙贵妃,会容您抽身离去?”
姜丞相一怔,喃喃道:“那为父该如何是好?”
“父亲,与其逃避,不如直面他们!”姜姝宁眼底满是恨意和决绝,“假意顺从,暗中筹谋,步步为营,将他们推入深渊,以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