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哭得更委屈了。
“不许哭!丢人现眼的东西。”
贵妇怒吼一声,一边更用力地揪儿子的耳朵,一边冲着高台上的沈南州卷起一个谄媚至极的笑。
“沈少,他就是太紧张了,才会不小心弹错,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保证这次他一定能弹好。”
“抱歉。”沈南州摇摇头,“我的老师说过,音乐人在台上必须永远从容,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下一位。”
贵妇虽然很不甘心,却只能揪着哭唧唧的儿子,骂骂咧咧地走下台。
接着,一个小姑娘登台了。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蓬蓬裙,黑色的长发上别着两个粉色蝴蝶结,看着就像电影里的皇室小公主。
她选得乐器是竖琴,弹得曲子是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
这是一首梦幻的童话曲,曲调既华丽壮观,又诙谐有趣。
小姑娘弹得很好,至少没有出错,不过,可能是太紧张了,她弹得有点紧绷,不够诙谐和有趣。
她弹完的一刹那,大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她的父亲一脸荣光地走上台,骄傲地牵住小姑娘。
“瑶华,你真棒。”
“谢谢爸爸。”
明瑶华盈盈一笑,然后,她提起裙子,半蹲下身子,给沈南州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西式宫廷礼。
“谢谢沈师兄。”
“你叫瑶华?”
“是,我叫明瑶华,是海城明家的小女儿,今年十二岁,除了会竖琴,还会一点小提琴和钢琴。”
“将来有机会,记得弹给我听。”
这话等于是变相地告诉大厅里的人,明瑶华被选中了。
明瑶华的父亲高兴地不行。
“多谢沈少。”
“不客气。”沈南州微微一笑,“明先生,请先带瑶华下去吧。”
“好的,好的。”
下一个登台的,又是一个男孩子。
他选了大提琴,弹得也还行,但是比起明瑶华,差了很多。
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上台,又一个接着一个下台,这些孩子都选了西洋乐器,直到第十一个孩子。
这是一个清冷少年,他身量不高,长相清秀,齐肩的长发又顺又直地垂在白色绿竹花的汉服上。
他选得乐器是古琴,弹得曲子是《平沙落雁》。
这是一首自问世以后,深受历代琴家喜爱的名曲。
《平沙落雁》的曲调静美,又不失欢悦,既悦人耳,又动人心。
这个男孩子弹得非常好,他不仅弹出了秋江宁静而苍茫的暮色,也弹出了雁落雁起的活泼灵动。
美中不足地是,直到一曲终了,他琴曲里的这群大雁还落在江面上,并没有飞进如霜般的晚雾。
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不懂世间的万般美好,终究会消散吧。
“好!”
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高台上的沈南州一边毫不吝啬地鼓掌,一边激动万分地走向少年。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沈师兄有礼。”少年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端方的古礼,“我叫薛易安,从蓉城来,今年一十六。”
“原来是蓉城薛家的七公子,久仰大名。”沈南州客客气气地回了一礼,“今日这曲,果然妙极。”
“沈师兄谬赞。”
“不不不,我一点没有谬赞,我相信就算师父在这里,也会这么说的。”
沈南州的满意,又一次向大厅里的人预告了结果,蓉城的薛易安,会成为章文龙的另一个弟子。
薛易安高兴地弯下腰。
“多谢沈师兄。”
“我能叫你易安吗?”
“当然。”
“易安,你先下去坐一会儿,等所有人表演结束,我领你去见师父。”
“好。”
薛易安下台后,又一个少年走上高台,他选的乐器又是小提琴,他的选曲和表演都十分地无聊。
他后面的孩子,也一样。
晚上十一点时,大厅里的孩子全部表演完毕,但除了薛易安,没有第二个孩子展示过中式乐器。
“真可惜。”
安凤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章文龙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大师,但是比起西洋乐器,他更擅长和喜欢地一直是中式的传统乐器。
他将会在几年以后的维也纳大厅,用中式乐器,为整个世界,送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国风交响乐。
他会在这场交响乐的盛宴上,对世界振聋发聩地说出一句:“中式的乐器,从来没有逊于西式。”
一生致力于发扬中式审美的章老,应该更想看到这些祖国的花朵,和他一样,痴迷中式乐器吧?
当最后一个孩子放下小提琴,走下高台后,沈南州站在高台的中央,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
所有的名字都已经被打了勾。
“请各位稍坐,喝一杯热咖啡,选徒大会的结果很快会公布。”
他把名单递给汪管家。
“送到楼上,交给老师。”
“好的。”
汪管家捏着名单,冲上楼梯,大厅的宾客顾不上喝咖啡,他们的目光追着管家,一路往楼上走。
接着,他们看到站在过道上的章文龙。
“是章大师!”
有人激动地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昂起头,看向了二楼。
安凤也踮起脚尖,看楼上的人。
二楼的走道很黑,她看不清章文龙的长相,她只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看起来很高、很瘦。
“章大师好。”
“你们好。”章文龙淡淡一笑,“非常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带孩子来听风山庄,参加选徒大会。
各位的孩子都很优秀,但章某人精力有限,教不了太多,还请未被选上孩子的家长,多多担待。”
“不敢,不敢。”
“多谢谅解。”章文龙点点头,接过汪管家送上来的名单,在上面打了两个勾,“送下去吧。”
“是。”
汪管家走下楼,把名单交还给沈南州。
“现在我宣布,今晚被老师选中的孩子,一个是蓉城薛家的薛易安,另一个是海城明家的明瑶华。
恭喜他们。”
大厅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安凤听着掌声,知道大会要结束了,她急忙猫下身体,想要钻到前面去。
但是,大厅的人太多了,他们全是她挤过去的障碍。
“麻烦让让,让我过去——啊——”
她被一个贵妇撞倒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