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叔叔好。”
章文龙客客气气地打了一个招呼。
“今天傍晚,景言带人出门散步,散步的时候,他不小心落了水,我找到他时,没看见其他人。”
“你是说,这些人不管景言死活?”
“薄叔叔,如果这些人是章家的,我肯定杀了给您赔罪,但是,他们是薄家送来的人,我不好处置。
所以,我把他们送回京北了。”
薄老爷子捏紧听筒,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了。”
“薄叔叔,我很乐意带着景言在听风山庄常住,但是,他是个学生,假期一结束就要回去读书。
如果他回去以后,跟在他身边的人全和今晚的人一样,那么——”
“小龙,”薄老爷子打断章文龙,“薄家的事,让你看笑话了。”
章文龙抿了抿嘴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管薄家的家丑有多难看,都轮不到他一个外人置喙。
“抱歉,薄叔叔,是我失言了。”
“没事,我知道你是心疼景言。”
“恩,景言很好,既乖巧又安静。”
“既然你觉得好,就帮我好好照顾他,至于薄家的事,我会处置的。”
“好。”
章文龙挂断电话。
他刚挂断电话,门外响起两声急促的“叩叩”声。
“谁?”
沈南州隔着房门,心焦地问:“老师,快八点了,楼下的客人一直问,选徒大会怎么还不开始?”
“知道了。”
章文龙打开门,走到了过道。
他扶着走廊的木栏杆,往楼下大厅看。
今夜的听风山庄,高朋满座。
这些慕名而来的海城世家们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看见这些不耐烦,章文龙的心情更不好了。
“南州,今晚的选徒大会,你来主持。”
“啊?
老师,这样不太好吧?他们都是海城和附近城市的豪门,您如果不现身,他们一定会很失望的。”
“只要他们的孩子争气,他们就不会失望。”
“也是。”
沈南州点点头,飞快走下楼梯。
五年前,老师开始开班收徒,他至今一共收过三个徒弟,可是,三个徒弟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他知道,师父是嫌弃他和师弟、师妹的天赋不够高,但京北的豪门圈又找不到更合他心意的孩子。
于是,他才想在海城试试。
希望,今晚他能如愿吧。
沈南州走上大厅的高台。
台上放着很多乐器,有古筝、古琴、琵琶、二胡等中式乐器,也有小提琴、竖琴、吉他等西洋乐器。
“各位尊贵的客人,我是章文龙先生的大弟子,沈南州。
今晚,老师身体不适,不能主持收徒大会,所以安排我来主持,现在,我宣布,大会正式开始。
下面,有请一号上台表演。”
一个小男孩拎着一架小提琴,走上了高台。
“沈师兄,我自带了乐器。”
“请。”
“好的。”
当小提琴的乐声传出听风山庄的时候,安凤刚刚摸到山庄的大门口。
她被琴声激得心下大急,拔腿冲上台阶。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竟然敢闯听风山庄?”
一个凶神恶煞的安保拦住了安凤。
“我不是叫花子,我是——”
“穿得破破烂烂,怎么不是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这一件大衣是她妈拿自己的旧大衣改出来的,在改小之前已经发白发硬,就像一只秃毛的鹌鹑。
她知道这不是一件合适穿进听风山庄的衣服,但新年里买的花棉袄被薄景言那个小帅哥穿走了。
不过,就算新衣没有被穿走,在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守卫眼里,也和她身上的旧衣服没什么区别。
“你们好,我从江城来,到听风山庄参加选徒大会。”
安保一听,乐了。
“哈哈哈……就凭你,也想被章老师收为徒弟?小叫花子,你活到今天,有见过真正的乐器吗?”
“当然见过。”
“是吗?你见过的是哪一种?唢呐?还是二胡?”
“唢呐和二胡不行吗?它们难道不算乐器吗?”
“还真是唢呐和二胡,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安保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身。
“行了,人家还是个孩子。”另一个安保白了他一眼,“小丫头,回去吧,章老师不会收你得。”
“为什么?”
“因为你太穷了。”
其实不用问,这个答案在她被门口保安拦住的时候,就该知道了。
如果她没有重生,如果她还是上辈子的她,她会在被拦住时,为了保住可怜的自尊,转身离开。
但现在,她不会了。
她不惜钻进狗洞,也要爬进听风山庄,不是为了再次被驱赶,她是为了让章文龙听她弹奏一曲。
在这之前,她不会走得。
但,她要怎么进去呢?
安凤想了想,可怜巴巴地垂下头。
“好吧,我走。”
“快走,快走。”
安保像是驱赶烦人的苍蝇,不停地朝她甩甩手。
安凤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假装转过身,转到一半,她突然停下,向上冲去。
她冲得很快,比一百米冲刺还要快上半秒。
等她像是一阵风般,从两个安保中间的夹缝钻过,奔过大门时,两个安保还没反应过来。
她顺利地冲进大厅。
“小叫花子,你t找死!”
一个安保勃然大怒,抬起脚就要追进去,另一个安保抓住了他。
“你现在追进去,是想让章先生知道我们办事不力了吗?”
“难道不追,章先生就不知道我们办事不力了吗?”
“当然不是,但我们可以说她是从窗户或者哪里偷偷溜进去的,这样,我们的责任不就小了吗?”
“还是你聪明!”
两个安保会心一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站回了原处。
安凤看他们不追了,高兴地吐吐舌头,猫着身体,混进人群。
这时,台上那个孩子的小提琴拉到了尾声。
尾声的旋律又急又猛,这孩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着急,拉错一个旋律,然后,整首曲子全乱了。
他哭着停了下来。
“真可惜。”
大厅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叹息。
在这片假惺惺的叹息中,一个穿着杏色貂皮大衣的贵妇愤怒地冲到高台中央,揪住孩子的耳朵。
“怎么回事?这首曲子我陪你弹了多少遍?怎么弹了这么多遍,还是弹得乱七八糟?你是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