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晨一直走到中午,纪乐宁觉得自己的腿都要断了,她实在走不动了,累到连气都不想喘。
正好前面有棵怀抱粗的大树,她想歇一歇。
背靠着大树刚坐下,身体像融化了一样,从靠着树变成了直接躺在地上,本打算就这样休息几分钟,然而一闭眼,无尽的疲惫和困意瞬间让她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中,有人在摇她的身子。
纪乐宁疲惫地睁开眼,就见琴子来了,她手里捧着瓶矿泉水还有香喷喷的红豆面包,面包差不多有她脸盘那么大,色泽金黄,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纪乐宁饥饿得伸手要:“琴子老师,我想吃口面包。”
琴子便将面包和水一起递给她,关切道:“快吃,这些都是你的!”
纪乐宁坐直身子,迫不及待拧开瓶盖咕噜噜一口气将大半瓶水全喝了下去,她实在太饿太渴,胃里空荡荡嗓子如火烧,这一口水下去,好似春雨滋润大地,让心里无比畅快。
面包也酥软香甜,她将整个面包一口不剩地全吃完,就跟着琴子上车回营地。
然而,车子的行径路线越来越偏僻,停车后,纪乐宁居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桑隆山,映入眼帘的是那排破烂不堪的旧房子,她吓得转头就跑,可这时琴子变了脸,凶神恶煞一把将她推倒,扯着她脚踝死命往那些黑屋子里拖。
纪乐宁手指扣着地面绝望地大喊,但无济于事,压根就挣脱不了。
硬生生被琴子扯进那间黑屋子里。
残败的房间里横七竖八躺满了死不瞑目的尸体,灰色的墙面上全是一个个血红色的手掌印,纪乐宁失声尖叫往门外冲,却被一个手里端着一锅沸水的男人堵住去路。
那人右眼是白的,狰狞的脸上各有一道形似蜈蚣的黑褐色刀疤。
纪乐宁浑身抖颤着,刚认出这人身份,一锅开水已经朝她泼了过来。
惨叫着从梦里惊醒,却被人抓着肩膀。
纪乐宁吓得连滚带爬往树后躲,可直到看清来人真容,才诧异地瞪大双眼。
面前的人居然是风齐玉。
“是做噩梦了吗?怎么脸上都是血?”风齐玉满脸担忧地询问纪乐宁,刚刚他和秦楚开车远远就看见了纪乐宁,因为她穿的是橙黄色冲锋衣,在草原上特别醒目,但是过来后就见纪乐宁躺在地上说胡话,好不容易才将她叫醒。
“乐宁,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原地等我吗,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吓死我们了你知道吗?”跟在秦楚身后的琴子,板着脸上来说教。
纪乐宁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没将梦和现实区分开,又听到琴子的声音,脑海里的恐惧被重新唤醒,她起身疯一样往远处跑。
呼啸的山风灌进耳朵里,她痛苦、迷茫又深深地恐惧。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一滴滴吹散在风里。
下雨了吗?
纪乐宁觉得脸颊有些湿,可抬头并没有看到雨,万里无云,天空蔚蓝澄澈,她感觉自己的感知都出错了。
“乐宁,乐宁你冷静些,是我!”风齐玉一把扯住她,将她揽进怀里。
纪乐宁还在拼命挣扎,这会她谁也不愿意相信,但许久没挣脱开让她渐渐放弃了抵抗。
风齐玉的怀里有一种淡淡的沉香混合花蜜的味道,神经在这种气味下逐渐放松,好半晌,纪乐宁才慢吞吞唤了声齐玉哥哥。
风齐玉这才放开她,但似乎害怕一撒手她又跑了,双手略施力道地按住她肩膀。
纪乐宁很想抬手给自己一耳光,验证她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可手抬起还没呼到脸上就被风齐玉紧紧攥住手腕:“乐宁你别这样,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的脸是摔的还是被人打的?”
“我是在做梦吗?”纪乐宁茫然看着他,那双原本清亮灵动的眸子此时无神又哀伤。
风齐玉心里堵得慌,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和满身泥巴,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半跪在她脚下,视线和她平齐,郑重道:“乐宁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现在没有做梦,看着我,我是风齐玉!”
他的语气和做法都让纪乐宁感觉到自己处在了一种安全的环境,可是回头看见琴子在往自己这边走,纪乐宁好不容易控制下去的的情绪再次崩溃,身体本能做出想跑的反应。
风齐玉起身又抱住她,轻轻拍她后背,却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不住地瑟瑟发抖。
“齐玉哥哥,我求你了,你不要让琴子过来……”纪乐宁声嘶力竭地喊。
风齐玉看出了她的恐惧,命令琴子回车里等着。
直到目视着琴子离开,纪乐宁心里紧绷的弦才逐渐放松下来,嘴唇发抖,哭着问:“齐玉哥哥,黎哥哥呢?”
“他在另一条线路上找你,昨晚发现你不见他都急疯了,冒着大雨找了你大半夜没找见,我们就分头行动了。”
“那你们赶紧给黎哥哥打个电话吧,我手机丢了,相机也没了!”纪乐宁抽噎着,一听到黎泽川昨晚找了她一夜,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秦楚立马把电话给黎泽川打过去,但他那边信号断断续续没接上,只好发短信告知。
“短信发过去了,乐宁你快给我们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秦楚急地催促。
纪乐宁埋着头,下巴都快要抵到锁骨处,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直到风齐玉用拇指按着她脑袋强行将她头抬起,又问了一遍!
纪乐宁才痛苦道:“我……我可能做了一件坏事,我用开水泼伤了人!”
“怎么回事,慢慢说不急,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清楚!”风齐玉都快要急炸了,但还是尽量稳住自己的态度。
纪乐宁又不安地看了眼他们车子停放的位置,确定这个距离琴子听不到,才胆怯道:“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误会琴子老师,我感觉她和那个变态杀手是一伙的!”
“变态杀手?”风齐玉和秦楚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四个字。
纪乐宁紧张地吞咽口水,又看了眼车子的方向,才小声道:“昨天下午琴子老师说要带我去桑隆山教我学摄影,我不太想去她就特别生气,最后我只能跟着她去,结果到地方后我才发现那是一个早就荒废了的景区,里面阴森荒凉,一个人影都没有,结果琴子老师就把我丢在那儿,说她相机没带要回去拿,可我一直等到天黑她都没回来,后来,下大雨,我被人一棍子打晕带去了一个蒙古包,打晕我的那个人就是个变态杀手,他一只眼睛是瞎的,左右两张脸上各有两道像蜈蚣一样隆起的刀疤,他杀了十七个人,都在笔记本里清清楚楚地记着,而且动手前他会先让被害者吃饱饭,我是利用苦肉计骗了他,帮忙做饭的时候,往他身上泼了锅开水才逃出来的,我逃出来那会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我分不清方向,只能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实在累得不行才倒在树下睡着,结果居然又梦见琴子老师把我送回了桑隆山,她扯着我脚踝把我拉进一个阴森的黑屋子里,那屋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我吓得拼了命往外逃,却被那个杀人犯堵在门口,他手里端着一锅开水朝我泼了过来,再之后,就是看到了你们。”
陈述完这些,纪乐宁萎靡不振地瘪着嘴角,她感觉,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比她一生都要漫长。
风齐玉心疼地用拇指抹去她眼角残存的泪,从她只言片语的描述里,他能大致在脑海里还原当时的场景,这种事就算是成年人遇到都未必能理智应对,可她才十四岁,居然能在当时的情况下从一个身经百战的歹徒手里逃生,这种智慧和勇气是非常可嘉的,欣慰道:“乐宁你很勇敢,也做得很对,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所有反击都是正当防卫,你先在这等我下!”说完,他眼底闪过一抹狠厉,起身去找琴子。
然而秦楚已经先一步过去。
自从那天在黎家老宅,纪乐宁喊了他们一声哥哥后,他们都打心底里接纳了纪乐宁,不在意她的出生家境,而是将她当做黎泽川的妹妹,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听到她被欺负,两人心里都异常火大。
然而,不知死活的琴子不但没有因为纪乐宁的状况感觉到愧疚,甚至还在暗戳戳给朋友发语音抱怨纪乐宁是怎么害得她一晚上没睡。
秦楚没打过女人,也打心底里鄙视打女人的男人,但今天,就算是耶稣来了都拦不住他要揍琴子的心。
“好个表里不一的毒妇!”秦楚怒骂着,一拳招呼过去。
琴子歪歪扭扭依靠在车子一侧玩手机,本就重心不稳,被秦楚这一拳打得直接一个狗吃屎,脸印在了地上。
“妈的,敢欺负我们乐宁,我看你是活腻了!”秦楚怒气横生,抬腿又要往她身上剁,风齐玉过来拉他,保守道,“先等等,把事情问清楚。”
“还用问?肯定是黎晔的狗腿子,你给我让开,我让她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秦楚暴跳如雷。
琴子捂着脸反唇相讥:“秦先生别以为你有钱有势就能为所欲为,都什么年代了还改不了野蛮人的习性?”
还在阻拦的风齐玉听到这话,瞬间放开了秦楚,他这人向来不会袒护任何一个大胆作死的公民。
秦楚不紧不慢地撸袖子,额角青筋根根暴起,发飙:“野蛮人是吧,今天我这野蛮人教教你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