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乐宁匆忙捡起来看,最醒目的一句是‘黎家二少人格扭曲圈养14岁女童’,她的这个年龄其实还不能完全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又继续往下看,直到将文件全部看完,才大致了解自己和黎哥哥还有千禧都被人网暴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滔天的恶意会降临在她们身上,急于解释,但开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
“你的存在给他给黎家都造成了巨大的困扰,现在只有你离开他的生活才能回归平静!”黎老爷子直言说明自己的目的。
纪乐宁还没从网暴的痛苦中抽离,就又被黎爷爷的话二次打击,她眼眸里的光瞬间就灭了,像被人抽走了魂魄,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痛苦如潮水一样涌入心底,将她内心所有的幸福幻影全部击溃。
从被二叔家带走的那天,她就在害怕,害怕自己有天会被丢下,但没想到幸福会失去的这么快,她回头看着显示屏里蜷缩在角落的黎泽川,那么无所不能的他,竟然被自己连累成这样,一想到这,她眼框里的泪水就多到止不住。
黎老爷子继续在她心上扎针:“你知道吗?为了你,他待在那个小黑屋子里和我对抗了十天,十天!”他愤怒的将手拍在茶台上,巨大的动作震得茶盏中水花飞溅。
纪乐宁眼泪像失控的雨,一滴滴无声滑落,在她看来,只要不是黎泽川遗弃她就够了,她哭着妥协,“黎爷爷我走……我答应您,您把黎哥哥放出来吧!”
“好,算你还明事理,不过你也不用哭,你们纪家对我们有恩我不会亏待你,这是我给你挑选的几户人家,都是身价过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跟着她们这辈子都能高枕无忧。”黎老爷子又将一份抚养人资料文件交给她,替她讲解,“李家夫妇,身家过百亿却中年丧子,他们很需要一个孩子,你要去了李家就算是接住了泼天富贵;刘家是财阀之家,身家更不用多说,他家有五个儿子,现在想要个女儿,至于贾家……”
“黎爷爷您别说了,我考虑好了!”纪乐宁红着眼睛将文件还回去。
黎老爷子神色一滞,心底不由鄙夷起纪乐宁,觉得她骨子里带着穷人的势利眼,刚刚还哭得可怜兮兮,一听到领养人的家境又立马换了态度,他替孙子感到不值,这会都想将这一幕录下来给自己的傻孙子看看,让他知道自己的坚持有多么愚蠢,强压怒意不屑地问:“说吧,选了哪一家?”
“这些我都不会去,黎爷爷您把我送去孤儿院吧!”
“孤儿院?”黎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反问,“你知道孤儿院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我以前在孤儿院做过义工,所有的孩子都待在一个大院子里,被集中看护!”
“既然知道,为什么放着优越的家境不选要选这里?”黎老爷子终于转过正眼去看她。
纪乐宁满脸的泪水,她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又扬起嘴角强颜欢笑,可悲道:“没有人会给我家,我也不再需要家了!”
支离破碎的笑容,看得黎老爷子一阵没来由地心酸,他觉得小丫头可能是不理解金钱的重要性,继续强调:“在孤儿院可没人能给你这么优越的条件,他们唯一的保障是只要活着就行!”
“那样才好不是吗?没有希望地活着总比希望落空要好!”纪乐宁哽咽着,心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黎老爷子还要再劝,她已经不想再听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让他把黎泽川放出来,但离开前她还有话要说,起身冲老爷子鞠躬道:“黎爷爷您以后对黎哥哥好一些,他真的很好,那一晚他接我回来的时候是对面那个人要开车撞他,路上都是监控您不查一查监控就上门骂他,还有这次的事,您第一时间找的人应该是我,您为什么要把他关十天?那么小的房子,好人都能被你关出幽闭症来!”
她崩溃地反击。
黎老爷子刚消下去的火又升上来,怒意尽显。
纪乐宁没有怕,继续道:“入局者迷,旁观者清,黎爷爷可能我的话冒犯到了您,但我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您把黎哥哥放出来吧我马上就走,这些是黎哥哥给我的东西,麻烦您帮我转交给他,不要告诉他我去了哪里,以后如果我有能力和他并肩,我还会来找他!”将口袋里的银行卡和钥匙都掏出来,纪乐宁却舍不得放下,她心里难受的像被刀割一样,但又不得不放下。
手心空的时候心也跟着空了!
她转身往门外走,泪水模糊了视线连路都看不清,擦了一遍又一遍,眼泪就是不听使唤地控制不住。
老管家都看不过去,递给她一小包纸,将她带到门外接应的面包车上。
要送她走的人正是罗飞,罗飞正在车上刷手机,刷着刷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天大消息,从车上跳下,火烧屁股一样跑去黎老爷子房间,举着手机大喊:“您……您看这个!”
“你是觉得我很闲吗?”黎老爷子扫了眼他手机,见是一个骨瘦嶙峋的残疾男人坐在轮椅上要跳楼的画面,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罗飞赶忙解释:“这人是纪乐宁二叔纪斌,他在全网直播!”
听到这个身份,黎老爷子才起了兴致,刚刚和纪乐宁的短暂交谈让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这会他倒想看看纪乐宁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将目光又瞧过去。
纪斌此刻被一个中年男人推着来到了金华市最高的大楼楼顶,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众记者,这是他用买老宅的钱雇来的临时佣人和媒体,等到一切摄像机就位,纪斌整了整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一件蓝色西装,这是他结婚时纪洺给他买的,十几年过去了,衣服已经严重缩水,裤腿都升到了膝盖以下,坐着能很清晰地看到那两条肌肉萎缩到只剩下皮包骨的腿,但纪斌却并不觉得丢人,反而很自豪,泰然自若地对着摄像镜头说出自己在心底念了不下千遍的词:“大家好,我叫纪斌,这一段时间我的侄女被网暴了,她叫纪乐宁,一个多月前爸爸才去世,一开始她寄养在我家被我媳妇又打又骂,我没能站出来为她撑腰,因为我自己都是一个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残疾人,我活着都要看别人脸色,所以我没办法帮她。
但现在我没有后顾之忧了,我离婚了,我想用自己仅余的价值去保护两个无辜的人。
乐宁在我家待的那十天,她睡仓库,吃剩饭,就光是站着都能平白无故挨一顿打,那天早晨她背着书包去上学,却被我媳妇拿着拖把往身上招呼,不锈钢的杆子都打折了可我媳妇还是没放过她,将她拖去洗手间往她身上泼了一桶脏水让她出去罚站,寒冬腊月,风吹在脸上跟巴掌扇一样疼,她就浑身湿淋淋站在外面,我在窗户里眼巴巴看着,看着她头发和衣服都结了冰,看着她冻到嘴唇发紫却不敢叫她进房间来。
那天要不是黎泽川把她接走抚养,可怜的娃娃指不定哪天就折在了我们手上,但偏偏就这样一个好人却要遭受滔天的恶意,纪乐宁是个孩子,黎泽川他又何尝不是,他才二十三岁,他只是做了一件善事拯救了一个人,可为什么到头来却要被大家网暴,互联网是给了每一个公民自由发言的机会,但不是为了让别有用心之人拿来杀人,伪善的键盘侠们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做卑鄙的事,你们甚至都不用出面动动手指就能搅弄是非,用自己龌龊的思想去诽谤他人,定莫须有的罪名,你们杀人不见血,吃人血馒头却还能心安理得,若你们现在还不停手,总有一天报应的光辉会照在每一个施暴者身上,我希望大家都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别做恶人的帮凶,也别伤害无辜的人!”
说到这,手机弹幕上清一色跳出“先生大义”四个字。
而这时又来了更多的人,白子安也跑到楼顶,冲着摄像机大喊:“我白子安,以白家十三代继承人的身份担保,我们家泽川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我,风齐玉,以我个人的名声担保一定会揪出背后害泽川的人。”
“我秦楚,跟他俩一样。”
“我我我,还有我,我以学妹和助理的身份担保,我们总经理是天下第一大好人!”doris紧张地凑到摄像机前,这栋楼就在凌风公司对面,她在手机里看到直播就跑了过来,幸好赶上了,说完这话她激动的心脏都在怦怦跳。
而这时,楼下闹哄哄一片,sc的全体员工都来为他们的董事长正名。
黎老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扬起了嘴角,直到直播结束,脸上的喜色还是久久不能散去,这些天,舆论无论怎么压都无济于事,但纪斌仅用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扭转局势,让谣言不攻自破,立马招呼罗飞将孙子放出来。
罗飞跑去禁闭室却见门开着。
鲁阳为了让好兄弟第一时间看到喜讯,直播刚开始就破门进来了。
此刻,两人情绪都亢奋到不行,可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黎泽川身体就彻底撑不住了,这些天,他全靠顽强的意志力撑着,四天没有进食,虽然之后每晚好兄弟都会来送吃的,但他也没吃多少,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起身往外走的时候,一步都没迈出去,就感觉天旋地转,呼不了气,他抬手想要扶墙,却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事发突然,鲁阳没有抱住他,只护住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