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庄长舒了一口气,神情萧瑟,“阿玺走后,沈家断了军处一脉,议员长这个位置制衡法院和政府,一旦老大失势,沈家也会受到重创。”

    “老二、老三苦心经营多年,沈氏财团早已和沈氏家族骨肉一体,若强行剜肉,沈家难保不会被有人之心吞噬。家族之争向来你死我活,傅家、姚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罢,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慢起身,目光从容转过眼前三人,“当年沈家一族殉国,只留我一个纨绔支撑家业,为了这个家,我这辈子负了无数人,若不能撑起家族荣耀将来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们?所以,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有我在,谁都不许动沈家的根基,你们要想报自己的仇就站在高处去,顶了这天。要是没这本事,就给我老老实实闭嘴。”

    祠堂的烛光将四人的身影拉的斜长,沈庄拄着拐杖,踩过散落的资料慢慢走出了祠堂。

    晚风拂面,年逾古稀的老人站在池边聆听蝉鸣。

    他若还年少,也必定会像那些孩子一样手持宝剑无畏向前,只可惜,他是真的老了。

    十三岁那年,沈庄曾含着泪垂问姜花衫,有没有好好长大?她说有。于是沈庄便猜到了姜花衫一定是为他而来。

    从那年她提醒他沈家有内奸后,沈庄便一直在暗地里调查沈家所有人。

    不查不要紧,越查越心寒,若非证据确凿,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些逆子竟然背地里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是事。

    可他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沈家已经摘不干净了。

    所以他只能忍,等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再一步一步削权。

    原本盒子里的东西,沈庄打算再放几年再告诉孩子们,可姜花衫的话却点醒了他,他总是想着等孩子们再大一点,可是他不放手,孩子是永远不会长大的。

    想要他们独当一面又休戚与共,光是思维教育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让他们自己选择。

    现在他们想要的证据就摆在面前,一旦这些证据公开,沈兰晞可以报被数次暗杀的仇,沈归灵也可以为当年枉死的母亲伸冤,他将沈家的未来交付给了这三个孩子,家族是荣是辱,全看他们。

    沈庄轻叹了一声,沿着桥廊慢慢向内院走去。

    少年时,醉卧溪边,盛夏听蝉都能听出天地辽阔,当时只道禅意如此。

    如今才明白,天地辽阔的不是盛夏的禅意,而是当时的少年。

    ……

    翌日,晴空万里。

    沈庄坐在窗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阳光照在翠绿的叶片上投下点点浮光,微风晃过木窗,光影从玻璃穿过。

    三道人影齐齐出现在门槛边,盛夏明媚,连地上的影子都格外显眼。

    “爷爷……”

    摇晃的竹椅戛然而止。

    沈庄缓缓抬眸,但见沈兰晞、沈归灵、沈清予三人并肩入屋,沈兰晞手里还捧着那只红木箱。

    沈清予,“爷爷,我们想问,怎么样才算顶起了这片天?”

    沈庄眸光微动,嘴角隐隐有了笑意。

    下午,日头正毒的时候,苏妙突然造访。

    沈家人知道她与姜花衫的关系,便直接把人请到了菊园,苏妙一见姜花衫全身上下打着绷带,整个人都惊呆了。

    现在全鲸港的人都知道北区的富人山庄进了海寇,但因为沈庄封锁了山庄消息,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各种版本不胫而走,其中最荒谬的就是因为沈家小姐被海寇暗杀,沈老爷子震怒血洗山庄。

    “你这是什么造型?”苏妙原本是不信的,但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得不信了。

    姜花衫老神在在,“说不出来你可能不信,昨晚我一个人就扛了三枪。”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残废,但孟医生告诉她,这三枪都没有伤及要害,修养两个月就能康复了,最关键的是,这两个月她尽量不要乱动,有什么事就吩咐别人去做,能躺着就不要坐着,能坐着就不要站着,等骨头长好了再做康复训练。

    姜花衫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欣然接受。

    “……”苏妙,“海寇一晚上只抓你了?”

    姜花衫想了想,“差不多吧。”

    苏妙一脸复杂,挨着床边的椅子坐下,“平时那股机灵劲儿哪去了?”

    “这事吧,有点复杂。”姜花衫懒得解释,抬着下巴,“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

    苏妙是想来找姜花衫商量毕业旅行的事,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伤的这么重,眼下别说旅行了,就是出这个门都难,她便也没再提,情绪不高,“你这以后好了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啊?”

    姜花衫见她一脸严肃,故意逗她,“以后说不定就变三只脚了。”

    “三只脚?”苏妙愣了愣,慢一拍才反应过来姜花衫说的三只脚是只拄拐杖,眼眶一下就红了,“没事,就是你变残废了也是全鲸港最漂亮的残废。”

    姜花衫,“……”

    “谁要变残废了啊?”

    正说着,屋外传来轻快的调侃声,转眼间沈眠枝扶着傅绥尔并肩走了进来。

    傅绥尔一进屋立马跑到床前围着姜花衫上下打量,“我原本醒来就想来看你,孟医生非是不肯。”

    “你这又是怎么了?”

    傅绥尔的胳膊也吊着夹板,和姜花衫一左一右刚好对称,苏妙皱眉,“这海寇是冲着沈家来的?”

    沈眠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算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姜花衫用完好的一只手指了指傅绥尔的胳膊,“没事吧?”

    她当时痛的几乎晕厥过去,要不是傅绥尔替她挡着了一枪,只怕右臂也要挂上夹板。

    “没事。”傅绥尔咧嘴一笑,“要不说我运气好,没伤没伤筋没动骨,孟医生非要给我弄个夹板说是防止拉动伤口。”

    两人目光交汇,对视一笑。

    沈眠枝搬来两把椅子,三人围在姜花衫床侧有说有笑,窗外,夏花开的正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