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穿越架空 > 国公府小丫鬟 > 第195章 愠怒
    梨月一路小跑出了澹宁书斋,怀里多了两瓶冻疮膏。

    想起刚才国公爷的愠怒,她觉得府里大约又要热闹。

    澹宁书斋的西厢房里,宁元竣是强压着心头怒意。

    他一路顶风冒雪回来,苍白的面容都泛出青紫颜色。

    全身冰冷僵硬,守着炭炉半日缓不过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宁国府在京师不比寻常,那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勋贵。

    无论是府邸规制还是衣饰用度,都有祖宗传下来的规章体统。

    外院内宅的陈设,丫鬟婆子小厮的穿戴,全都是公府的脸面。

    京师里哪家的贵府,都不会无缘无故裁撤下人。

    若不是门户难以维持,更不可能在明面上省简用度。

    这无异于打自己的脸,告诉所有人宁家即将败落。

    宁元竣二十出头年纪,承袭爵位才半年多。

    宁国府突然这般萧条,外人看着会怎么想?

    从方才进角门到现在,他一路只觉得阴气森森。

    原本兴旺热闹的宁国府,突然有种大厦将倾的意思。

    坐在暖阁里压抑半天,他这口心头血险些喷出来。

    好在宁元竣年纪虽然轻,还是个沉稳有城府的性子,不曾暴怒起来。

    玉墨是从小服侍他的,看着这幅面容,就知他气急了。

    因此半天不敢吭声,只将斗篷撂在熏笼边,斟了半盏茶汤与他暖身。

    知他半日水米未沾唇,问他要不要先吃两口粥垫一垫。

    宁元竣是半口都吃不下,平息许久怒意,才追问了几句家务。

    玉墨知道这事躲不过去,这才如此这般,一一告诉了他。

    “国公爷刚出京没几天,老太太就唤林大嬷嬷回来管事,将大厨房针线房采买房都裁撤了。后来大奶奶接对牌执掌中馈,说府里进项不比往常,打算着要省简用度。为公中饮食都折腾好一阵儿,更别提丫鬟小厮们的换季衣裳。”

    “管事房只发几尺粗布半斤旧棉花,眼瞧着过不了冬,大伙儿是没办法。书斋里是我看不下去,拿了匹丝绒布,请周嬷嬷寻裁缝,给四个小丫鬟做棉衣。方才那小月丫鬟,在锦鑫堂有她干娘照应,才算有件棉袄穿。那些没人管的丫头小厮,这天气还穿着单衣,好不可怜见的。”

    宁元竣听了这话,眉头瞬间就皱起来。

    “内宅家务一直是母亲掌管,为何突然交给大奶奶?”

    虽然夫妻相聚不久,可沈氏的性格能力,他心里一清二楚。

    若中馈之权交到她手里,不乱套才算怪了。

    “这是老太太的心意,中秋节家宴上话赶着话,就吩咐大奶奶接对牌。当着二房三房太太,还有晚辈公子小姐们,太太也不能多说什么。”

    玉墨故意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她只忙着开箱子找衣服,添炭火拨熏笼,服侍宁元竣替换衣裳。

    听闻此事又是祖母的主意,宁元竣双手拢在熏笼边,手指关节都崩白了。

    他是一身风霜疲倦,换下衣裳都满是泥水,两条腿冻得发僵。

    围炉坐了半天只是暖不过来,玉墨忙打发他去床上躺下。

    “城外军营不过几十里路,你到似雪窝子滚出来的,怎么冻成这样?”

    宁元竣和衣躺了片刻,困倦的闭上眼睛,缓缓道:“去了趟北关大营。那边积雪半尺厚,只怕雪大封路,三天两夜没下马。”

    北关往京师的道路,若是平日慢走,单程要走七天。

    这样奔命似得赶了个来回,必定是军务大事,玉墨便没有多问。

    刚要放下帐子让他睡会儿,却被宁元竣拉住手。

    他疲倦的半晌没睁眼,让玉墨坐在床边上。

    “没睡着,你接着说。”

    玉墨见他眼底乌青,轻轻叹了口气,拿条毯子给他盖上。

    “也没什么可说,不过就是大奶奶要扎筏子,各院饮食衣料炭火都裁剪,落得大伙埋怨罢了。虽然混乱苛刻些,总算没闹出大事。你先歇歇吧。”

    如今府里的样子,宁元竣就是再累也睡不着,他只觉得太阳穴生疼。

    暖阁床帐是石榴红底绣团花,旁边炭火熏笼映照着,一片朦胧红晕。

    宁元竣忽想起三年多前,与沈氏成婚的情形,心中莫名涌起烦躁。

    婚事是祖母与父亲定下的,他那时还年少,并无置喙余地。

    若知道有今日的事,他抵死也不能答应这门婚事。

    “若能休了她就好了。”

    宁元竣忽然吐出这句话,玉墨连忙捂着他的嘴。

    “你真是气糊涂了,这话也是说得的?”

    宁元竣拿开玉墨的手,忽然笑了起来,满心满怀的无奈。

    无论宁国府还是沈家,都不会容许休妻和离。

    沈氏在宁家,只是待下苛刻而已,没有半点休妻的理由。

    可留着这样妻室在家里,又不知她同着祖母,闹出什么乱子出来。

    如今的朝局情形,可不容他家宅反乱掣肘,宁元竣越想越头疼。

    玉墨见他躺着不起身,自去拿了针线,守在床边绣花。

    “这事儿不能全怨大奶奶,是咱府里出的多进的少,让她背了亏空。若是八月不送何昭仪的节礼,年底也不会打饥荒。我琢磨着,大奶奶现在愁的,该是二小姐的嫁妆银子。”

    宁元竣歇息了片刻,这才抬起眼皮:“你看过账目?”

    玉墨理着花线轻笑:“我是没见过账目,可府里的进项与花费,也是耳边常听着的。粗粗一算就知道,年底顶多有一万来两剩余。若是给何昭仪送了节礼,还拿什么给二小姐办嫁妆?”

    “老太太催促的太急,大奶奶年轻不懂事,想不到这么多。节礼送进宫去,老太太没话说。这亏空的名声,大奶奶少不得背着。一万两银子不是随意省一抿子的事儿,她凭空变不出银子,不从用度里克扣,又上哪里找去?”

    她轻声细语的时候,见宁元竣一直揉着眉心笑,不禁笑着问他。

    “你笑什么,是我说错了?”

    宁元竣收敛了笑容,摇头叹了几声。

    “你平日不出房门,耳朵听着都能明白的事,她拿着全套账目,都还算不清楚。就这个糊涂性子,还要强逞能,替祖母出头背亏空,怎么不好笑?”

    “祖母拿着她给我下绊子,若我不追究这事,往后就又成了例,宁家与何家还要绑在一起。若我追究这事,那糊涂东西又少不得一顿哭天抹泪寻死觅活。这么一想,岂不是更好笑了?

    宁元竣是越笑越沉,牙齿都咬紧了,眼白满布着血丝。

    玉墨看他有些魔怔,也是半日不语。

    国公爷回府的消息,后晌在传到内宅里。

    宁老太君午歇已起,少不得正堂里落座,等候孙儿过来磕头请安。

    宁元竣强打精神起来,刚迈进鹤寿堂院门,就遇着一场乱子。

    厢房里猛地冲出个小丫鬟,直挺挺扑在跟前跪下。

    小脸哭的花猫似得,一双小手又红又紫,紧紧扯着袍角不放。

    “国公爷,求大奶奶把份例给我们好不好?二小姐就要病死了,好歹把月例银发给我,好给二小姐请大夫看病!国公爷,你和大奶奶说说!”

    那小丫鬟便是杏儿,一双手冻得皴裂,耳朵上都有冻疮。

    这般寒冷天气,只穿着薄薄的夹袄,冻得小脸发青。

    “去凤澜院把大奶奶唤来。”宁元竣只觉头疼欲裂,气都喘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