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过去,梨月和环环并没啥事儿,看来那香胰子没毒。
虽说是没啥事,还是没敢多吃,剩下的就不要了,她打算明日再做。
浪费了大半罐子牛乳,梨月心里倒是欣喜。
牛乳伴着茉莉清香,做出来的奶酥点心别有风味,好巧不巧让她得了。
赶着晚上掌灯后,她又拿银子烦人买牛乳,自己要去寻茉莉花。
凤澜院里就种着双瓣茉莉花,夏日天晚香花盛放。
一簇簇小花光洁如蜡,香气又浓又烈,能整整吐香一夜。
院里的花草不算份例,却默认是归一二等丫鬟管着。
她们看守的特别严密,好似祖传的基业,旁人碰一下都不让。
只许她们摘花插发玩赏,绝不许旁人摘两朵去用。
三等小丫鬟想摘花戴,要等她们开口赏才行,到手也是开败的花。
那爱打扮喜簪花儿的,春夏想要朵鲜花戴,就得给大丫鬟使钱。
若谁敢偷摘一朵,少说是啐脸挨骂,背地里还要扇嘴巴打脸。
就算是茶房里做花草茶,也得让采买另买,别想占大丫鬟们的便宜。
熬到天黑掌灯没人,梨月悄悄提了花篮儿,摘了些茉莉花骨朵儿。
好在茉莉花儿繁盛,多多少少看不出来,她才敢偷摘这些。
若是那些芍药、玫瑰、玉簪花、瑞香花之类,她也是不敢乱动。
茉莉花洗净沥水,拿竹帘子盖着阴干,香气熏染了整个小屋。
梨月是激动的一夜没睡好,就等着第二日赶早煮牛乳。
第二天正巧是六月十五,宁家两位小姐要去玄清观参选的日子。
梨月怕二门事忙小厮不及送牛乳,天蒙蒙亮就去门口等着。
刚在影壁墙里接了牛乳罐子,忽见一群管家娘子带几十人蜂拥而至。
七手八脚开库房领东西,担担抬抬乱成一锅粥,全都忙的脚不沾地。
众人摆依仗抬帷幔,擦抹轿子拉车备马。
仪门到大门洒扫一尘不染,街面已经泼水垫土扫干净。
连着大门外一整条街,都派人两边看守住,不许闲人随意通过。
宁国府家仆穿着周正,挑着肃静回避牌子,早早站在大门边。
梨月这才知晓,今日去玄清观,宁老太君要亲自出面。
宁夫人与三房太太,作为两位小姐的长辈,也都要跟随前往。
若不是二房太太被钱姨娘气病了,宁老太君还要逼着她也去。
宁老太君自长子去世后,已有三年没出府门。
她老人家为孙女儿能与五皇子联姻,也是给足侄女何昭仪颜面。
大门口两乘八人抬大轿,是宁老太君与宁夫人的。
三房太太用着一乘四人抬的轿子。
一辆水红纱帷幔的八宝翠盖璎珞车,宁三小姐与宁四小姐同坐。
还给丫鬟婆子预备了三辆蓝缎车,另有两辆车拉着玄清观的祭礼。
何昭仪带五皇子出宫,是打着打醮祈福的名义。
去参选的五家勋贵,算是陪祭打醮的,都要抬着贺礼过去。
何昭仪与五皇子巳时才出宫门,但宁老太君辰时就打扮出来了。
老人家穿霞披大衫头戴翟凤冠,拄着凤头拐杖,两位儿媳搀扶。
宁夫人是一品诰命服色,蹙金绣云霞翟纹的霞披。
三房太太也是按照品级装束,霞披则是云霞鸳鸯纹的。
她们身后四个青缎衣衫嬷嬷,引着今日主角,宁三宁四两位小姐。
一色是大红纱金纽子比甲,水蓝织金绣柿蒂花通袖袄,蓝缎宽幅马面裙。
宁三小姐梳了小巧发髻,戴全套赤金点翠海棠冠子,极为富贵华丽。
宁四小姐刚留头,红绦扎着两团揪儿,戴一寸宽金珠儿硬红发箍儿,粉妆玉琢可喜。
一群人浩浩荡荡,在影壁墙外上轿登车,足足忙乱半个多时辰。
梨月回小屋将牛乳都煮好了,府门口才算消停。
今日煮的牛乳加了茉莉花、蜂蜜与糖霜,比昨日的更香甜可口。
环环都觉得味儿怪好的,喝了一碗还想喝。
将热牛乳晾在一旁,梨月赶着去灶房,预备沈氏早膳。
今日玄清观打醮,沈氏提前对宁老太君说了,就没陪着过去。
毕竟参选的人里头,有她亲妹妹沈三姐儿。
婆家的堂房小姑子,娘家的嫡亲妹子,哪边选上她都不好说话。
其实沈氏心里有数,沈夫人提前传信儿来说过了。
何昭仪意属沈三姐儿,五皇子只会将金镶玉如意递给沈家女。
这几日宁老太君挖空心思教养两个小孙女,沈氏看着都觉好笑。
可惜这内定的事儿,不能对她老人家说,将她气出病来不好收拾。
何昭仪进宫十年,宁家保举宁淑妃提携,才做到九嫔之首。
宁淑妃到死才是四妃之位,儿子还闹得生死不知。
她若再依靠着宁家,还有什么指望?
沈阁老话说的明白,只要五皇子娶沈家女,立刻保举何昭仪晋位贵妃。
如今皇后娘娘体弱多病,膝下又无一子半女。
何昭仪当上贵妃娘娘,五皇子就是半个嫡子了。
亲妹妹要做皇妃,这是娘家的大喜事,沈氏欢喜的要不得。
沈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可在京师之中的根基,终究不如勋贵人家。
可往后却是不一样,五皇子正位太子,父亲沈阁老少说是侯爵位。
沈家这等门楣,一旦有了世袭爵位,真正烈火烹油般得富贵。
沈氏笑盈盈打着香篆儿,心中越发得意起来。
到了那时候,只怕宁国府的内宅里,也得换换当家人了。
宁夫人少不得将中馈之权让出来,她这位宁国公夫人,早该当家作主了。
想到此处时,沈氏忙嘱咐赵嬷嬷派人,往来玄清观打听着消息。
赵嬷嬷端了盏茶,回说已派了人过去,有消息即刻回来报信儿。
沈氏点头应了,又想起了宁二小姐。
宁二小姐因乳母偷窃,在锦鑫堂顶撞嫡母的事,沈氏已经知晓了。
昨日她还将这事儿,写信告诉了娘家母亲。
一旦何昭仪念及宁家情分,想抬举宁家小姐,就要当面打脸。
沈氏点了一炉檀香屑,摇着扇儿嗤笑起来。
“没廉耻的二丫头,让宁家的女儿有什么脸面?别说五皇子不肯要,只怕大丫头许得破落侯府,都得上门来退亲。何昭仪还想收宁家丫头做侧妃,要我说是大可不必。这等家教出来的丫头,早晚把五皇子带累坏了!”
赵嬷嬷接了扇子摇着,也跟着点了点头。
今日宁家女儿两个选不上,老太君与太太回来,必定要怪罪旁人。
那时她们少不得把罪过,往宁二小姐身上推罢了。
勋贵人家女孩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二小姐这没廉耻的姐姐,两个妹妹活该选不上。
就在此时,梨月正提着油酥泡螺儿,赶去大厨房寻莲蓉说话。
却猛得听见秦嬷嬷的小屋里,两个老嬷嬷正低声嘀咕。
“那不知羞的妞儿,真的是沈家姐儿?”
“内阁首辅沈某人之女,怎么会错呢?”
“啧啧啧!真真给沈家丢人呐!”
“别这么说,五皇子看上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