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说的是实话,她真的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难。
她之前可能也想过,自己一个女人想争夺汗位会比较困难,但却绝没想过会这样。
现在,她就好像在和全世界对抗一样。
对此,魏恒并未言语,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海兰珠的手掌,而后对音图尔道:“音图尔叔叔,那部族内部的事就拜托您了。”
“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事,您就尽管开口。”
“可以。”
音图尔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海兰珠,眼神闪烁。
魏恒随即拉起海兰珠的手,离开了音图尔的驻地,到了另外一侧。
阿朗台已经安排麾下的人在原地扎营了。
因为有新族人的加入,队伍显的更加庞大,密密麻麻的坐了一片,远远地看去,有点像被圈养起来的牛羊。
魏恒拉着海兰珠回去,并未去找阿朗台,而是走到队伍边缘,在草地上坐下。
“魏恒,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海兰珠在路上一直在考虑自己方才说的话,还有最后音图尔的眼神。
她感慨的那句话可能会让音图尔多想,但魏恒却摇了摇头,轻声道:“音图尔叔叔既然能下决心支持你,那就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改变主意,不过你之后也要注意,不要在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惶恐和无助来。”
海兰珠闻言点头,心底却生出一阵无力感。
现在争夺汗位的路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阻力,后面会发生什么都还是未知的。
海兰珠根本就不想和自己的亲人走向陌路,可现在挡在她眼前最大的绊脚石,恰恰是她的亲人。
“不要担心。”魏恒伸手,摸了摸海兰珠的面颊,低声道:“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嗯。”海兰珠轻声回应,身子前倾,靠在了魏恒身上。
此时此刻,她似乎只能在魏恒这获得一些慰藉,至于在其他人面前,她就必须要带上面具了。
这面具,还是她自己亲手打造的。
……
又一日黄昏,大周皇城,皇帝寝殿。
大周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振,面上阴晴不定。
“他真是什么说的?”
皇帝低声开口,王振闻言身子一阵,赶忙又叩首道:“回,回陛下,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全都是四殿下原话。”
“他,他……”
“好了,滚下去。”
皇帝有些厌恶的挥了挥手,王振如蒙大赦,叩首之后立刻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出去了。
他才刚刚回到皇城,立刻就被皇帝接见了,且和皇帝说了魏恒交代的所有话,当真没有一个字的更改。
这么大的事,就算打死王振他也不敢胡说,他就算绞尽脑汁想到的构陷魏恒的话,也根本没有魏恒本人说的大逆不道。
对,就是大逆不道。
魏恒传达的所有的话落在皇帝耳中,他就只感觉到了这四个字。
“狼崽子!”
皇帝此时钢牙紧咬,眼中散出几分冷芒。
他的目光掠过寝殿,最终落在了一个宫人的身上。
“林硕,你上前来。”
一句命令,一直站在边儿上好似木桩一样的宫人立刻快步上前,而后恭敬的跪倒,五体投地。
“等王振返回草原的时候,你跟上。”
皇帝看着此人,轻声道:“就跟在魏恒身边。”
“你侍奉了他母妃七年,他对你多少会有些情义。”
“朕给你特令,到关键时刻,可以随时动手杀他!”
那宫人闻言叩首,一语不发,面色平静如水。
“你也下去,好生准备。”
“走之前,去看看那贱妇,多要些嘱托,去吧。”
林硕再次叩首,缓缓起身,转身而去。
此人走后,皇帝嘴角微微动了动,继而又朗声道:“传旨。”
他一开口,站在他身侧的太监立刻上前,微微躬身。
“告诉宁北总兵,让他率兵继续深入科尔沁草原,想办法挑拨科尔沁可阿鲁台部的关系,设法让阿鲁台人先对我们边军动手!”
“让他准备好人马,随时从宁北出兵,犁庭扫穴!”
“遵旨。”
夜色渐深,大周深宫之中建筑恢宏,可却给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感觉。
林硕迈着碎步,快速穿行在宫闱之间,很快到了一处院落前,脚步顿住。
蕴灵轩。
这是魏恒母妃李嫣然的居所,曾几何时,这蕴灵轩门前也是人头攒动,算是三宫六院之中人气最旺的地方了。
可现在,物是人非,蕴灵轩朱红的大门紧闭着,门口连个值夜的太监都没有,宫门口尚落着几片落叶,地面上满是灰尘。
这门似乎有很久都没开过了。
林硕顿了一下,继而轻轻的敲响了宫门。
片刻之后,宫门打开,露出一个面色苍老的女人面孔,见到是林硕之后,那女子面上一喜,轻声问道:“小林子,你怎的来了?”
“奉了旨意。”林硕低声道:“娘娘还好?”
“还好,你快进来说。”
女子将宫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林硕闪身进去。
夜色之下,蕴灵轩的院落显得有几分破败。
原本花团紧蹙的花圃中满是杂草,清风吹动,张牙舞爪。
“娘娘已经睡下了,但当是没熟睡,我去唤。”
女子又朝林硕笑了笑,迈步进了正厅,林硕则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微微垂首。
片刻之后,那女子又出来,低声道:“娘娘让你进去呢。”
“哎。”
林硕点头,跟着宫女进了正厅,进入之后,直接跪在了黑色的金砖上,叩首道:“奴婢林硕,见过娘娘。”
“小林子。”
李嫣然的声音有些虚弱,林硕立刻抬头,看到主子有些苍白的脸,心中猛的一疼。
“娘娘……”
“你这次来,是……恒儿那边有消息了?”
“是。”林硕点头,抿了抿嘴,这才开口道:“跟着殿下的太监王振回来了,带回了殿下的话。”
“他,他在那边可还好?”
李嫣然有些坐不住了,下意识的起身,眼中满是关切。
“听传话,应是比想的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