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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黑血喷人

    “诸位,我乃岷山派李庆年,应破晓之召来到中原,如今游历四方,只为寻人间公正清明”

    不愧是名门正派人士,上来便自报家门,与有荣焉。他跃到阶上介绍完自己,转身向着墨微辰,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姓薛?”

    墨微辰自然也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如李庆年这般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的来历,可她此行既是逃婚,又是被人捉住的,实在不大光彩,只能忍辱点头,隐下姓名。

    “妖女狡辩!”李庆年忽如鹰隼般掠至她身前,大声道:“你必姓墨!”

    墨微辰心中惊讶,眉峰微蹙,不知他如何猜出,李庆年手指直戳她腕间银镯:“此物虽不知名,却与墨家机关术同出一辙!我曾见过,只要将与此类似之物套在手上,即便不懂开锁之术,照样能轻易开门破栓!此女手上凶器,比我见过的机关精细得多,必是更加高级的东西!”

    他话锋一转:“我明白了你定是借此物入寺撬门偷盗,不想被人发现,才痛下狠手,将寺中僧人屠尽!”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盗窃失败而杀人,这便是动机。

    可一人如何同时杀得七十二人?墨微辰刚想说话,那李庆年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膛一道蜈蚣似的旧疤:“大家请看!”

    他将伤疤展示一圈,回到阶下,大声道:“此乃恶虎堂被灭门那时,我派前去营救,与不及逃走的墨狗交手所留!当年,恶虎堂一百零六壮士,便是先中无色奇毒,再被刀刃穿心!我等赶到时为时已晚,彼时尸横遍野,死状与龙华寺僧人一般无二——皆是端坐蒲团,心口一点红痕!”

    “哗啦”一声,十八武僧齐退半步,戒棍如林竖起。李庆年双目赤红,声如裂帛:“此女,必是墨狗余孽!”

    “杀了她!”不知是谁先喊出声,随后人群“诛妖女”“祭亡魂”怒吼如潮。两桩灭门案因李庆年的猜测登时连成了一桩,矛头直指墨家堡,成了他恩怨泄愤的豁口。

    七八个人涌上来,捂住墨微辰口鼻,提着她腕间镣铐将她拽起推搡,还有人抽出刀来,讨论起从她身上何处下手,恨不得将她活剥。她连一句话也未及开口,事情突然急转直下,戒律院前群情激奋,哪怕李庆年的推论破绽百出,也无人再论,什么人证物证,都不再重要。

    世人眼中,墨家堡弟子杀人,由墨家人来偿命,再合适不过。

    可她恰又无法否认自己是墨家人。

    “且慢!”喊停的人还是李庆年,他嘶声狂笑,似觉得不够过瘾:“众位英雄,要杀墨狗,也该留给恶虎堂最后的活口!”

    他踢起地上卷刃大刀,猛地指向角落:“崔石头!你崔家一百零六口尽丧墨狗之手,这刀,归你!”

    风雪骤然一滞。

    众人炯炯望去,只见灰袍僧人缓缓抬头。木鱼声早停了,然并不似群雄这般激动,墨微辰与他目光相触,昨日他将她堵回戒律院时,眼中也是这般枯井似的死寂。

    可这一次她如受重击。崔石头若是最后的恶虎堂人,那崔九等人岂不是?

    墨微辰只觉心如刀绞,当时崔九率众至许州帮助她,她匆匆一瞥未见崔石头,难道崔九等人便是在那一场搏杀中殒命?

    而她与崔石头见的最后一面,乃是在破庙前分离,那时眼神清澈的少年对她并无恶意,是否因为还不知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与她墨家堡有关?

    他定然不知,否则他万不可能说出向她示好的话。种种猜测已难知答案,但她清楚的是,如今崔石头已知仇家,唯一的依靠崔九又因助她而死,他必定恨她至极。

    墨微辰心中百味杂陈,崔石头已来到场中,合十低诵。

    “小僧已皈依佛门,如今法号明澈,”他僧袍下指节发白,“前尘旧事俱忘矣。”

    “放屁!”李庆年一脚踹翻香炉,“你崔家满门死在墨狗手里,如今倒装起慈悲?你如何对得起祖宗?”

    玄真大师亦厉声喝道:“明澈,佛门不容伪善,更容不得包庇妖邪!”

    当年的崔石头,如今的明澈,沉默着,盯着墨微辰的天工手良久。

    去年冬日,便是这只手,接下削去他耳朵的利斧,又以自家名义,担去了烧毁淮西军粮仓的恩怨。他虽年轻,却经历了许多比自己年长之人也未经历之事,他想得清。

    “此物不可与凶器相提并论。”明澈嗓音沙哑,却字字如铁。

    李庆年没想明澈竟然如此说话,他因帮恶虎堂出头挨了一刀,对墨家人恨之入骨,出身自恶虎堂的崔石头,耳朵都没有了,却怎能如此淡定?他越想越气,急道:“此物如何不是凶器?恶虎堂追踪凶手数年,你必认得此物出自墨家!”

    明澈抬眸反问:“可墨家造水车、修栈道者何止万千?若持此物便是恶徒——墨家工匠造水车犁铧者众,难道皆该杀?”他合起单掌,眼中平静如水:“李施主,我未亲眼见这位薛施主屠戮门人。小僧以为,旧事不必重提,一事归一事,不若专注于当下,将龙华寺的来龙去脉分辨清楚罢。”

    明澈这么一说,如一瓢冷水浇下,将场中不少人从盲目的愤怒中拉了出来,不一会儿便有人重提以一对敌七十二的可能性。

    当年恶虎堂灭门案,真相大白之时,揪出来的可不止一个凶手。

    “你不斩墨狗,我来!”

    李庆年本想让崔石头出气,不想却反横生枝节,暴怒拔剑,却被玄苦按住:“李施主,明澈说得有道理。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此案确有可疑之处,她若有同党”

    “就是她!”龙华寺那幸存的老僧不知何时被人搀出,枯手指向墨微辰颤抖如筛,“贫僧亲见是这妖女袖中飞针先毒倒监院,再以薄刃穿心!”言罢一口黑血喷在雪地上,形如恶鬼。

    此景将众人胸中怒火重新点燃!

    “妖女偿命!”戒棍如暴雨倾落,墨微辰欲挣脱搏命,忽听天际传来一声清越钟鸣——

    “咚——”

    门前六十五件铜钟无风自鸣,随钟鸣一同奏响,声浪震得积雪簌簌而落。

    众人骇然回首,但见山门处一道灰影踏雪而来。那人不过四十余岁,眉目如刀削,僧袍广袖随风翻卷,足尖每落一步,青石板雪泥飞散,似裂出开一朵冰莲。

    “印空师叔祖!”玄苦惊呼。

    灰衣僧拂袖一挥,十八根戒棍齐齐如枯柴般倒下。他停在墨微辰身前,转向众人,单掌合十道:“老衲愿作保,给这位女施主七日自证。各位,请回罢。”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大,亦未给出任何理由,在场群豪却鸦雀无声,无人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