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许州大街上的厮杀却已沸腾。
颜公稳步前行,四周修罗场未能减缓他脚步一分,身上官袍却早被飞溅的鲜血染红。
墨微辰手中千机引如灵蛇游走,九节磁链绞住一人的脚踝,天工手“燕衔环”骤然发力,又将第二人的膝盖击碎。源源不断涌来的杀意中,她抬眼寻找,秦无瑕的身影却不在视线之中——
“秦郎?”
她心头一紧,只见长街当中,一道赤甲身影横拦秦无瑕去路。剥皮狼流星锤链呼呼作响,残影中泛着幽蓝寒光,嘴角噙着狞笑:“我认得你的眼睛。你才是那夜闯营的该死之人!”
秦无瑕神色未变,不看拦路的劲敌,反而扭头对墨微辰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墨微辰一滞,她不愿在敌人面前暴露他身份才如此唤他,没想到如此危急时刻,他还有心思在乎这个。
见她不答,秦无瑕展颜微笑,似看不见身边重重危险:“羞了?不若多喊几声,便也惯了。”
“看哪儿呢!”剥皮狼无法忍受秦无瑕的忽视,流星锤链飞射而来。
“小心!”墨微辰心焦的提示刚一出口,秦无瑕已脚踏着杀来的流星锤跃起,头也未回,轻巧如鹤,落在倒插的长枪旁,将战场带离了她身边。
他只手拔出插在砖缝中的长枪,枪尖斜指地面,淡淡道:“淮西五獠,只剩你一个了?当了一天的老大,可还快活?”
剥皮狼果然受到挑衅,眼中凶光一闪:“你找死!”
话音未落,流星锤链已破空而至!秦无瑕枪身一抖,竟以枪尾格挡,“铮”的一声,火星迸溅。他虽不善使枪,招式却依旧行云流水,长枪在他手中如游龙摆尾,时而横扫如鞭,时而突刺如电,竟逼得剥皮狼连连后退。
“就这点本事?”秦无瑕冷笑,枪尖忽地一挑,震得流星锤链几乎脱手。剥皮狼暴怒,正欲再攻,街角却又闪出两道身影——“淮西五獠”中剩余两人,或持双刺,或使斩马刀,远近相合,呈合围之势攻来!
“秦郎!”墨微辰急呼,却被数名高手缠住,一时脱不开身。
秦无瑕眉梢微挑,面有悦色,长枪斜指三人:“人齐了正好。淮西五獠,今日除名。”
“大言不惭!”剥皮狼暴呵声中,流星锤链已如毒蛇吐信,直取秦无瑕咽喉!剩余二獠一人封锁退路,一人从侧翼突袭!
秦无瑕身形骤退,枪尖点地,借力腾空而起,竟在三人合围的缝隙间穿身而过!长枪回旋,枪尾重重砸在一獠后心,只听闷哼一声,那人踉跄前扑,却又很快杀将上来。
若是平时,受秦无瑕一击,墙也倒了。可他此时深受毒伤,玉京飞雪封住内力,动作着实慢上许多、轻了许多,而那“淮西五獠”又是从众多高手中拼杀选出来的,他以一敌三,虽不至于吃亏,却一时也未能快速击杀,讨不到太大便宜。
而战局另一端,墨微辰和李妍儿已杀得双目赤红。
秦无瑕前进的脚步一停,两人的压力骤增。李妍儿重剑挥舞,却因力竭被震退数步,一名敌人趁机欺近,短刀直刺她心口!千钧一发之际,墨微辰千机引甩出,缠住那人手腕,猛然一拽——
“噗!”
刀刃偏转,擦着李妍儿肩头划过,血花飞溅。墨微辰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后背却骤然一凉,一柄冷箭已刺入她肩胛!
“姐姐!”李妍儿惊呼。
颜公见状,脚步一顿。老仆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枯瘦的身躯如鹞鹰般扑起。
“嗖嗖嗖!”
箭雨自屋顶倾泻,墨微辰甩鞭成盾,却已来不及救。闷哼声中,颜公的老仆踉跄跪地,三支弩箭透背而出!
“小周!”颜公扶住追随四十年的忠仆,浑浊老泪滴在染血的锦衣上。
老仆嘴角溢血,却仍死死挡在颜公前:“老爷走走快些”
颜公眼眶微红,缓缓点头。他亲手取过圣旨,仔细放在怀里,干枯手掌轻拍老仆后心,像是送别,又像是请他等等自己:“且慢行且慢行”
“定会护你!”墨微辰咬牙拔下肩头箭矢,鲜血染红半边衣袖。李妍儿拄着重剑勉强站起,两人背靠背,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秦无瑕疾步退回,长枪已断,他索性弃枪,双掌如刀,连毙数敌。然而剥皮狼等人亦如影随形而来,敌人实在太多,兵器寒光淹没了四人身影——朱漆大门就在眼前,可他们却似乎只能到此了。
突然!
“轰——!”
街尾传来一阵巨响,十数名黑衣汉子如猛虎下山般杀入战团!为首之人手持九环大刀,刀光如雪,所过之处,敌首滚地之时!
“崔九?”墨微辰愕然。
恶虎堂崔九冲她咧嘴一笑:“墨姑娘!江湖相见,崔九还命来了!”
他一声令下,门人如狼似虎,不要命似地冲入敌阵,瞬间搅乱战局。秦无瑕眼中精光一闪,趁势欺近剥皮狼,一掌拍向其天灵盖!剥皮狼流星锤链横扫,他竟不闪不避,任铁链缠上左臂,链子割破左臂的瞬间,右手一招已使老,直接一击毙命!
剥皮狼头颈一软,整个人跪倒,头颅点地。其余二獠虽见惯生死,却不知平日里强若天神的义兄剥皮狼会如此轻易就死。两人肝胆俱裂,转身欲逃,却被秦无瑕甩出的流星锤链凌空击中,双双震碎心脉!
劲敌,击杀!
淮西五獠,尽殁!
“破门!”秦无瑕染血的衣袖卷住墨微辰腰肢,三人如利箭射向朱漆府门。李妍儿抡起重剑劈向铜锁,秦无瑕双掌如雷霆轰出,墨微辰足踏门环而上——
“轰隆!”
门闩崩裂,晨光涌入。颜公银须沐血,踏过遍地狼藉,圣旨高举,声震九霄:“诏曰:淮西节度使僭越称王,罪不容诛”
来自大唐的声音,朗朗回荡在许州城上空。
满街肃杀。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
扮做流民的义子们没能将圣旨拦下,他们败了。百姓从废墟中爬起,翘首聆听久违的正义。叛首府邸深处传来杯盏碎裂声,而门前那道苍老挺拔的身影,已如丰碑矗立在血色晨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