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御使府宴客厅内,檀香缭绕,酒香四溢。
案几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烤羊肉的香气扑鼻而来。章子安频频举杯,但每次只是浅尝辄止。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目光不时瞥向郑虎。
\"郑兄,\"趁着一个空档,章子安终于开口,\"听说玄州那边\"
\"好酒!\"郑虎突然打断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章老弟,你这酒不错,再来一壶!\"
章子安强压下心中的焦躁,继续道:\"狄仁杰的监察司,最近有了大动作\"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几名打扮妖娆的青楼女子款款走入,为首的正是春风楼的头牌柳红。
\"哈哈!\"郑虎眼睛一亮,立刻将章子安的话抛到脑后,\"来来来,快过来!\"
柳红莲步轻移,刚走到郑虎身边,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将军好生粗鲁!\"她娇嗔道,声音甜腻得能滴出水来。
\"老子就喜欢粗鲁!\"郑虎大笑,一只手已经不规矩地在柳红腰间游走,\"来,陪老子喝酒!\"
章子安看着这一幕,脸色越发难看。他又一次试图将话题引向正事:\"郑兄,关于玄州的事\"
\"什么玄州不玄州的,\"郑虎摆摆手,\"有美人在侧,谈那些做什么?来,柳红,给老子唱个曲儿!\"
柳红立刻抱起琵琶,纤指轻拨,曲调悠扬。郑虎听得眉开眼笑,不时还要摸摸她的脸蛋,捏捏她的手指,惹得柳红娇笑连连。
其他女子也各自寻了位置坐下,有的斟酒,有的捶背,整个厅堂里充满了暧昧的气氛。
章子安坐在一旁,看着郑虎的放浪形骸,心中焦急如焚。他知道,时间不等人,若不能尽快与郑虎商议对策,恐怕就要坐以待毙了。
可郑虎却仿佛完全沉浸在温柔乡中,对他的焦虑视若无睹。两人虽同在一席,却恍如两个世界。
章子安终于忍无可忍,\"砰\"的一声放下酒杯。厅内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郑兄!\"他沉声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你我同为边将,如今狄仁杰在玄州磨刀霍霍,若任由他这么查下去,唇亡齿寒,你我谁都跑不了!\"
郑虎怀中的柳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琵琶声戛然而止。其他歌姬也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郑虎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他轻轻推开柳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懒洋洋地说道:\"跑不了?我看急的是你章将军吧?\"
他嘿嘿一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听说你那条走私线,可是连铁器、军械都敢往外卖?啧啧\"
章子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要是让狄仁杰抓到实证,\"郑虎继续道,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入章子安心中,\"可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掉脑袋都不够啊!\"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将章子安最后的体面也击得粉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章子安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他强忍着怒气,冷笑一声:\"哼!郑兄也别说风凉话,你屁股底下就干净了?那"青盐"的买卖,怕是也不小吧!\"
郑虎闻言,不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将怀中的柳红又搂紧了几分:\"哦?你说那个啊?小打小闹罢了,赚点酒钱。不像章将军,玩得那么大。\"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章子安脸上扫过:\"再说了,我那点买卖,说停也就停了,无伤大雅。可章将军你的"生意",怕是牵扯太深,想停都停不掉吧?\"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章子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太清楚郑虎说的是实情——自己的走私线路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牵扯到太多人,根本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来来来,\"郑虎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给柳红倒酒,\"喝酒喝酒,何必说这些扫兴的事?\"
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更让章子安难受。两人虽然都在做见不得光的买卖,但郑虎显然比他更有分寸,留有余地。这种高下立判的感觉,比直接的嘲讽更令人难以忍受。
厅内的气氛越发诡异。歌姬们虽然又开始轻声唱和,但那笑语声明显比之前收敛了许多。
郑虎放下酒杯,轻轻推开怀中的柳红。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盯着章子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章老弟,\"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想让老哥我帮你挡灾,也不是不行。但你也知道,老哥我这人,胆子小,怕惹火烧身。\"
章子安心中一紧,他知道,郑虎终于要亮出自己的底牌了。
果然,郑虎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不过话说回来,谁不知道你章将军的定远军是北境最"富庶"的?\"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仅做着大买卖,手底下那点兵,吃空饷都吃得饱饱的吧?\"
章子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桌面。
\"账面上报着一万五千人,\"郑虎继续道,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实际能拉出来的,有一万就不错了。这省下来的钱粮\"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章子安脸色铁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瞬间明白了郑虎的意思——想要结盟可以,但必须拿出足够的好处来\"喂饱\"这头饿狼。
这是赤裸裸的敲诈!
厅内的气氛降至冰点。那些歌姬们早已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个交锋的身影。
章子安死死盯着郑虎,后者却一脸轻松地端起酒杯,仿佛方才的话不过是在谈论天气。但两人都知道,一场围绕利益的艰难谈判,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