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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准备换链子

    酉时三刻的梆子声撞碎在青砖墙上,石敬指尖正摩挲着赤练蛇冰凉的鳞片。

    吴师爷捧着鎏金暖炉进来时,瞥见案头镇纸压着的半阙残词被朱砂划了道斜杠。

    “马厩的灰烬掺进草料了。”

    吴师爷往炭盆添了块松烟墨,青焰忽地窜起三尺。

    “李千总说北城门戌时三刻过了辆粪车,车辙印深得能养鱼。”

    石敬突然用银剪绞断烛芯,爆开的灯花在宣纸上烫出个焦孔。

    “可记得朱权在兵部时的绰号?\"

    他蘸着朱砂在焦孔周围勾出朵曼陀罗。

    “鬼眼将军盯上的东西,向来要拿命来换。”

    话音未落,门房疾步来报的脚步声惊得赤练蛇缩进袖管。

    石敬望着漏窗外的薄暮,忽然将半凉的茶汤泼向《雪夜访戴图》,墨色山水洇成团混沌。

    “开中门,备竹叶青。”

    州府仪门铜钉映着烛光如血,朱权抬靴踏过门槛时,白起突然按住他肩头。

    “门房老仆右手缺了小指。”

    吕绮玲抚着鬓边玉簪轻笑。

    “和七年前沧州驿站马夫一样。”

    “石大人雅兴。”

    朱权径自掀开东花厅锦帘,目光扫过案上温酒的泥炉——炉底青灰里混着未燃尽的孔雀蓝纸屑。石敬执银壶斟酒,壶嘴正对西墙《韩熙载夜宴图》。

    “殿下可知这画中藏着三百二十七个活人?”

    酒液入盏泛起琥珀光,吕绮玲突然以簪击盏。

    “夜宴图里乐姬抱的可不是琵琶。”

    她指腹抹过盏沿酒渍。

    “石大人这酒,倒像沙枣酿。”

    花厅陡然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裂声。

    石敬腕间沉香珠串\"咔\"地断线,十八颗珠子滚落青砖地

    “姑娘好眼力。”

    他俯身拾珠时,蟒袍下摆露出半截淬毒匕首

    “可惜这酒里泡的不是沙枣,是南诏进贡的”

    “是血胆。\"

    朱权突然截断话头,指尖蘸酒在案上勾出蜿蜒曲线。

    “听说幽州上任刺史,喉骨里卡着的正是此物。”

    他抬眼望向梁上垂落的湘妃竹帘。

    “石大人这三百刀斧手,可比画中人有意思。”

    竹帘无风自动,吴师爷捧着鎏金炭盆进来添火,盆中银骨炭突然炸出团蓝焰。

    石敬轻笑道。\"殿下可听过"火浣布裹尸,三年复生"的典故?”

    他忽然掀开炭盆夹层露出半块焦黑的虎符。

    “就像这兵符,烧化了也能重铸。”

    白起佩刀铿然出鞘半寸,朱权却按住他手腕。

    “石大人可知李旌此刻到了娘子关?”

    他从袖中抖出张染血的桑皮纸。

    “关外五十里处的突厥流民,倒是认得大人府上的赤金蛇纹。”

    吴师爷手中火钳\"当啷\"落地,石敬瞳孔骤缩——那张分明是他上月销毁的粮草调度图。

    朱权将纸卷投入炭盆,火舌舔舐间显出密麻麻的朱砂批注。

    “大人养的三百死士,每日要吃多少石黍米?”

    花厅烛火忽明忽暗,石敬忽然击掌三声。

    西厢房传来机括转动声,十八架弩机从《夜宴图》后探出箭簇。

    吕绮玲却抚掌轻笑:\"石大人这弩机,倒不像是地方能有的。”

    “姑娘可识得此物?”

    石敬从暗格取出个铜匣,匣盖开启时射出三寸冷光。

    “御史台张大人最爱把玩这种缅钢袖箭。”

    朱权突然以筷箸挑开箭匣:\"张垣死前攥着的密信,墨迹是用乌头汁写的。”

    他腕间青筋突起,筷尖点在铜匣某处雕纹。

    “就像这"寿"字纹,多刻半笔便成了"畴"字。”

    铜匣应声弹开,露出半封盖着凤印的和亲诏书。

    石敬蟒袍上的江牙海水纹微微发颤。

    “殿下应知陛下最忌兄弟阋墙?”

    他忽然将诏书掷入炭盆,火苗窜起青紫焰色。

    “就像这乌头毒,发作时手足俱焚。”

    更漏声滴答如催命符。

    吴师爷手中暖炉\"砰\"地坠地,炭块滚到吕绮玲裙边。

    她用绣鞋尖轻轻碾碎炭块。

    “这炭掺了辽东松烟,烧起来倒像狼烟信号。”

    石敬突然大笑,腕间赤练蛇窜上肩头。

    “殿下手下真是人才汇集啊!”

    他击碎酒坛封泥,浑浊酒液泼满青砖地。

    “这坛断头酒,本官敬当年漠北雪夜突围的鬼眼将军!”

    朱权却将半块虎符浸入酒坛。

    “该敬的是石大人。”

    他拎起湿淋淋的虎符。

    “没有您私开的关门,哪来本宫的灭族功?”

    符上铜锈遇酒剥落,露出内里鎏金的\"敕造\"二字。

    梆子声穿破死寂,石敬忽然挥袖扫落案上酒具。

    “瓷片纷飞间,他蟒袍下摆渗出血色。”

    “明日卯时,北新城驿道会有三十车"药材"过境。”

    赤练蛇红信舔过他脖颈。

    “还望殿下”

    “本宫只要三车。\"朱权突然将虎符按进青砖缝,\"剩下二十七车石大人尽可献给二弟。”

    “殿下”

    “本宫知道,一切还看大人的选择。”

    他靴底碾过虎符表面,鎏金字迹渐渐模糊。

    “就像这"敕造",磨平了便是前朝旧物。”

    五更鼓响时,石敬独坐残席,手中银剪正将《夜宴图》中韩熙载的面容绞成碎片。

    吴师爷捧着新誊的账册进来,瞥见炭盆里未燃尽的孔雀胆粉末,突然想起那日地宫壁画上消失的飞天。

    州府后门悄然驶出辆青篷马车,车辙印深得反常。

    朱权站在城隍庙飞檐上,望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

    “白起,你说石敬能不能认出那三车药材里”

    “掺了火龙油。”

    白起擦拭着错银刀柄,\"李将军备的三百桶,足够烧穿这幽州的冰墙。”

    “这狗得换条链子拴着了。”

    “然而,今日的吕将军却意外地展露出几分难能可贵的机敏,往昔那份不加雕饰的莽撞锐气,似乎已被悠悠岁月悄然抚平,不显丝毫棱角。”

    白起忽而话锋一转,将玩笑之语抛向吕绮玲,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看来,咱们的吕将军也学会了藏拙于巧,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朱权闻言,亦是轻笑附和,眼中闪烁着几分玩味。

    “古语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世间的环境,对人的熏陶塑造,实是不可小觑。”

    此言一出,吕绮玲脸颊上不禁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宛如朝霞映雪,即羞涩地说道。

    “殿下、将军,请勿以此等戏言相戏,吕某心中自有分寸,自知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