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尚义冷笑道:“这种人还容他活在世上继续作孽?被我撞见,为何不杀?!”

    黄峰一脸死灰,扑通一声跪倒地面,扔了手中的走狗刀,哭喊求饶道:“公孙大侠,求求你放过我,我黄峰对天发誓,日后一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求你饶了我这一回,他日我黄峰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你的不杀之恩……”

    公孙尚义冷笑道:“走狗就是走狗,这种把戏对我没用!你爱下跪就跪吧,下跪又不能吸取罪孽,该死还是该死!你要跪着死,大爷就成全你。”

    黄峰眼中厉芒一闪,一只手微不可察的一动。

    一声叹息悄然响起,刀光忽一闪,黄峰的人头高高的飞了起来,身躯倒地,露出了手中三枚梅花针。

    说起下跪求饶命、保证改过自新,对黄峰来说已不是第一次。堂堂龙虎山的大弟子都被这货骗了一次,伤于暗器之下,让其逃走,用的正是这丢弃尊严,屈膝下跪求饶命的把戏。不过这一次对上了在江湖中摸爬滚打闯荡了近十年的公孙尚义,就有种跳梁小丑的味道,直接被一刀砍了头,谁他娘的看你演戏。

    一转眼间,这一对江湖败类丧门走狗组合横死当场,可谓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白羊谷谷口就只剩下公孙尚义和那虬髯老者二人。

    虬髯老者一手握着铁剑,看着公孙尚义,笑道:“鬼步浪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多谢公孙公子仗义出手!”

    公孙尚义嘿嘿一笑道:“小事而已,改日我到永安府,老先生请我美美吃一顿就是了!”

    虬髯老者实没想到公孙尚义竟一口道出他的来处,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一言为定!”

    公孙尚义忽然问道:“我那兄弟可到了府上?”

    虬髯老者沉声道:“你说的是?”

    公孙尚义直接道:“宁长安!”

    虬髯老者一叹,摇了摇头道:“来了一个假的,真正的宁长安现在不知在何处,惟愿他现在不要现身,不然恐遭杀身之祸!”

    公孙尚义笑道:“我这兄弟不是鲁莽之人,自不会做鲁莽之事!这车里是?”

    虬髯老者道:“不能说!”

    公孙尚义道:“要送到哪里?”

    虬髯老者道:“泰昌郡龙青山!”

    公孙尚义道:“老先生,这一路恐怕不好走啊!毛人王的能量可不小,那什么三皇子殿下手下的人手也不少!老先生这一行,只怕是走漏了风声!不若这样,你把车里的人交给我,我准保一日之内将人送到龙青山,交到杨清陵手里!再快的马车,也比不上我!”

    虬髯老者眼皮一跳,一时间不能决断。

    车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道:“就依公孙公子的意思来罢!”车厢里果然有一个人,但说话语气中气不足,一副命不久矣的味道。

    虬髯老者打开车厢,扶着一个全身裹在皮衣里的老人下了车道:“这是我家老爷,身中巨毒,必须到龙青山上请一个人出手,才有可能暂时压制住,保命不死!这一路上,就有劳公孙公子了!”

    公孙尚义笑道:“为了长安,这都是小事!”公孙尚义说话间,背起宁茂道,双脚一踏地面,流火飞石一般,掀起一阵狂风,转眼间就冲出二里之外,速度骇人听闻。

    虬髯老者处理掉曹达的尸首,然后将黄峰的尸体搬到车厢内,安置好,方拉着马车一路疾奔,到了一个镇上,新买了两匹快马,继续快马加鞭的往泰昌郡龙青山而去。

    公孙尚义护送宁茂道往青山郡龙青山去暂且不表,单说此时此刻永安府宁家府邸之内,已是一派暗流涌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已是有三路身份不明的人物闯入宁府之中求见宁茂道,三路人皆是听说不见,便要硬闯,拦都拦不住,幸亏宁茂道安排在自己房前的护卫非是寻常,俱是没让这些人得逞。

    假冒宁长安在自己的小院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法便不见踪影。

    宁醇安暗暗加派了人手,时刻留意着宁府周边以及府内的动静,自己坐镇宁府中央,足不出户,以防不测。

    宁薇薇亦是闭门不出,暗暗警觉着宁府的动静。

    整个宁府上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在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宁府的一举一动,欲要从行将就木的宁茂道口中挖出宁盛道当年所留的宝藏之密。

    从来没有那一刻宁府像这样全员戒备、高度警惕过。

    宁醇安心绪不宁,反复思索之下,一封封书信发了出去。

    这一天在高度警觉的紧张之中度过。

    幽深闺房之中,烛火通亮,宁薇薇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托着腮帮,柳叶眉梢微微蹙起,轻轻呢喃道:“二哥啊二哥,你到底在哪里,千万莫要在这个时间现身,只要等爹爹顺利到达龙青山,宁府上下也可以喘一口气了。”

    窗外,一声声的笛声响起。

    宁薇薇起身推开窗户,夜色下但见远处“宁长安”的院子里,别致的花园中,一盏烛台点亮,“宁长安”正坐在花园内一颗老树下低头吹着手中一只青竹短笛,他的身边呆呆的站着一个孩童,神色木讷,仰面看着幽暗的夜空,一动也不动。

    宁薇薇眉头紧锁,轻轻关上窗,脸上升起一丝恨意,旋即叹道:“可怜了多么机灵的一个孩子,被那人下了蛊毒,变得又呆又傻,不知道以后解了毒性,会不会落下后遗症!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群狼子野心勃勃,害苦了那些无辜之人!这一盘棋,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到头来不知要死几多人,流多少血……”

    林府总显得安静而冷清,仿佛是一个轻易就会完全被人遗忘的角落。

    宁长安躺在屋顶,看着夜空中零零散散的几颗星子。

    月半弯。

    他突然觉得这世界变得好陌生,处处都充满了宁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一片惶恐,思绪开始烦躁起来。

    自与卢靖一战惨败之后,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个污浊的泥潭,将宁长安困住。他已深深的陷了进去,无力自拔。

    他猛然发现,自己居然什么也做不了,似被缚住了手脚,无力反抗,只能被动承受!他救不了二虎,救不了玉芙,留不住柳如嫣,拿不到双亲的遗物,甚至于没法离开永安府!

    “我还能做什么?”

    宁长安暗暗的问自己。他明明是自由的,却感觉在囚笼里。生活的重压击垮了太多人,宁长安也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个!

    宁长安缓缓的从屋顶站起来,张开双手,似要揽住漫天星子入怀。天上的星子不多,又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他能揽住他最想得到的那颗么?!

    他迷惘!

    “我该做什么?冲到宁府把二虎救出来还是去杀那三个人,让玉芙回到自己身边?!抑或是干脆把唐胤正杀了,让他再也带不走柳如嫣?”

    他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也许他能救出二虎,却未必逃得过那些人的追杀并保住性命!自己死了,又怎么解救玉芙?怎么追查杀父杀母的血仇?怎么去追求武道的极致?

    宁长安苦笑:“我开始怕死了么?”他的全身泛起一阵凉意,忍不住一个哆嗦,被自己突然的发现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变得优柔寡断畏首畏尾,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劲,那一腔热血似乎已变得冰凉!

    院子里,不知何时林樱已穿着一身紧身劲装在练功,拳脚破空的声音不时的响起。

    宁长安打眼看去,猛然看见林樱的周身竟有蒙蒙辉光氤氲,似乎是天上的星光、月华垂下,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使得她行走之间都有一种与星光、月色揉为一体、与星月同辉的奇妙感觉。

    林樱感受到宁长安诧异的目光,忽然停了下来,扬起素面看向宁长安道:“心情不好?”

    宁长安点头。

    林樱道:“下来过两手?”

    宁长安摇头。他现在连动一下也不想,更别说过招切磋了。他想喝酒,喝个天昏地暗,长醉不醒。

    林樱忽然问道:“你说如果你的武功已是天下第一,现在你的烦恼是什么?”

    宁长安道:“我不是天下第一,我想不到天下第一有什么烦恼!”

    林樱眼睛一眨道:“难道你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就从来没幻想过?”

    宁长安摇了摇头道:“我只想试试这天地乾坤,能不能困的住我;我只想有朝一日没有一道坎能拦住我去路!”

    林樱讶异道:“你想问鼎长生,追求武道极致,破碎虚空,得道飞升?”

    宁长安道:“我一直在想!”

    林樱惋惜道:“可惜你已身陷泥潭,不能自拔!虽心有鸿鹄之志,却只能曳尾于涂中,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宁长安沉默。

    林樱道:“倘或你救不了所有人,那就救救你自己吧!人的命性、先天的灵气都在无尽的等待、挣扎和烦恼中一点点被消磨!时光从来没有停止的时刻,人却总在原地无动于衷。你呢,到底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