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才落,一阵破风之声就响了起来,足足有十余道黑色身影从街道两边同时向着马车飞扑下来,各种暗器一同打出,从两边夹击,简直是想把车厢直接打成蜂窝。

    宁长安暗叹道:“派这种虾兵蟹将来有什么用?简直无异于送死,顶多让林樱感到一阵晦气而已,想报仇是根本不可能!”翻手之间,宁长安一拍车辕,整个人硬生生向上提起一丈还高,登时落于车厢之上,粗大的麻衣袖子随着手臂挥舞,发出猎猎的破风之声,当空一卷,就好像是一张网一般,迎头罩向了麻麻密密的暗器,然后一股巧劲一带、一打,袖子一抖,车厢一面的暗器皆是被引向了一边,纷纷打空,

    夺,夺,夺!

    车厢另一边的车厢就不保了,登时被暗器不断洞穿,直打入车厢之内。林樱始终安坐不动。

    这些暗器都奈何不得她。像她这种内气强横的人,接这些寻常练武之人打出的暗器,稀松平常跟玩儿似的,丝毫没有难度。

    暗器为先破空而过,旋即密密麻麻的黑影惶似夜里成群外出觅食的嗜血蝙蝠,一同扑向了车厢,一道道寒光亮起。

    宁长安双脚落地生根,脚掌如定在车厢顶上一般,双手微微垂下,盯着一转眼就扑了下来的黑衣人。

    幽暗的夜,漆黑的人,精亮的刀。

    宁长安的手忽然抬起,手中寒光乍现,一柄匕首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猛然向前刺出,将当先一柄刺向自己的细长剑刃拨开,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手中匕首向前一突,那人首当其中,眼睁睁的看着宁长安手中的匕首直刺入心脏,双眼瞪大几乎爆出眼球。可怜那人身在空中,无依无靠,连躲避都来不及,惨叫了一声,落地便亡。

    宁长安机敏身形一侧,收回匕首的一瞬间,左手一拳轰出。

    嘭!

    仿似打在一麻袋大米上发出的声音,一个黑衣人身形当空一折,倒翻了回去。宁长安借着身躯前倾的势头,双脚运力忽然高高跃起,手中匕首看似轻飘飘的一抹,却好像割开了一座血色的大门。

    风中花无香,热血尤其腥!

    杀,杀,杀!

    宁长安眼神一点点冰冷,匕首上炙热的血流到他的手上,但他却感到自己愈发的冷静下来。在战斗中他最清醒,而在生活中他总很糊涂,看不清的东西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烦恼太多。

    唯有在战斗中,才是他最惊艳的时候,所有的气势、所有的灵气都释放出来,惊艳到震人心魄。

    马已远,血未冷,人断魂。

    长街上,寂寂的横陈着十几具尸体,鲜血流满地面。宁长安依旧在驾车,手中的匕首已被他收了起来。他一点点脱下血红色的手套,然后将之扔到街边的臭水沟里。

    林樱忽然道:“你真是天生为战而生的一个怪胎!”

    这是一种很难得的褒奖!

    宁长安只是一笑,他不会告诉林樱自己从小打到大,打了十几年,吃尽苦头才养成自己的战斗风格。宁长安与人打斗悍勇狠辣,有勇有谋,每一招每一式都堪称精到,杀人制敌往往都在一招之间。当年于杨清陵对练,出手之间稍有偏颇,铁定换来杨清陵反手一通乱打,出手不够勇猛果决,同样要吃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功夫才是真正的苦练而来,是用整个童年和血泪换来的。

    他放不下的过往,只因为过往的一切,他实在付出的太多,多到他几乎输不起。

    一路再无话,两人顺利回到林府。

    夜晚,夜已不能给他宁静。

    宁长安的心中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被一丝丝的惶恐与茫然缠绕,好像要结成一个茧子,把自己的心死死的困住,不能解脱。

    宁长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屋顶,无法安睡,无法思考,脑中的思绪如同一锅沸水,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烦恼,这长夜里的烦恼直让宁长安要发疯。

    他一声低低的咆哮,翻身下床直冲入林樱的酒窖里,抱了两坛酒回屋开始牛饮起来。

    宁长安已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在不高兴的时候喝酒!从前,还在龙青山的时候,他记得只有高兴的时候他才会喝一点酒。

    他想不明白,反正终究是醉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醉梦中,他梦到了玉芙。玉芙在龙青山绝巅之上翩然舞剑,他却在山脚,只能仰望着极高处玉芙的影子。他发了疯一般的向上爬,想要到玉芙身边,但那山似乎高的超乎想像,那距离竟是可望而不可及。他放声呼喊芙儿,却发现玉芙根本没有听见,只是徒劳无功的喊哑了喉咙。

    他一直向上攀登,却一直无法靠近玉芙。他不知道自己没日没夜的向上爬了多久,也许是一万年或更久吧,他最终全无力气,心中绝望,从山上跌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痛!

    即使在梦中,那痛苦也剧烈的刻骨铭心。

    宁长安猛然坐了起来,全身冷汗涔涔,一面剧烈的喘息着,口中喃喃道:“玉芙……”酒后的头痛异常难受,宁长安步至窗前,开轩远望。又是一个清晨伊始的破晓时分。

    有人在练功!林府外的一处府邸中有人喜欢在破晓十分练功吐纳,吞噬东方紫气。

    宁长安摇了摇头,使得自己清醒一点,涣散的精神开始集中。

    梦始终是梦,摸不着抓不到,虚幻飘渺,唯有现实才值得自己用尽全力的牢牢把握。

    宁长安的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呼!

    宁长安双手平放,一呼一吸之间,富有韵律,妙法心经缓缓的催动起来。

    启明星最亮的那一刹,于天地之间,有蒙蒙紫气升腾起来,氤氲于浩大乾坤之中。这紫气自东方来,乃是九曜星中和计都、罗睺、月孛齐名的四余星之一的紫气星在日月同眠的破晓十分所发星光,洒于东方,形成的一缕气息。这气息经由日月之光辉照耀,立刻就会消弭无踪,唯有在这破晓时分,才能短暂保存。

    一般人只把紫气做祥瑞之气,视作天地异象,乃是福兆或有宝降世,但对于练气入了门径的练武之人来说,这东方紫气就如同灵丹妙药一般,对于气的增长颇有神效。就算吃上一千斤五谷杂粮,吸收其中的五谷精微之气,对于气的增长,也不及小小的一缕东方紫气,这就是天地自然的灵妙异能。

    宁长安双目微闭,气机外放,感应天地之间那游丝一般浮动的稀薄紫气,暗暗行吐纳之法,催动心经想要将这紫气吞吐入肺,化入体内,以心经之妙能将之转化。

    好一会功夫,宁长安轻叹一声,缓缓张开眼睛,喃喃道:“看来以我自身之力,还是感应不到混合于天地之间的东方紫气,吸入肺腑之中的依旧是驳杂的空气,毫无作用!”

    气,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介乎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更遑论以气机接引化入体内了。

    他现在的状况是能够利用紫气化气,却不能以气机感应,自行吞吐,只有当紫气格外浓郁的时候,才能以掌中莲花纹直接吞噬。这就不是长久之计了,欲要长久修炼,必须掌握气机感应、牵引之法,单靠趁人之便来吞噬那么一点,对于妙法心经的领悟是不可能有任何帮助的,想要提升境界全无可能。

    呼!

    忽然之间,无数紫气如同万流归海一般朝着这一方天地汇聚而来。那练功之人又开始了吐纳,端的气象非凡,引得无数紫气汇聚而来。

    宁长安双眼一亮,暗道:“好机会!”

    他立刻张开双掌,气机外放,极力催动妙法心经。他的手掌之中一团银色的光辉亮起,好像一个无形的旋窝一般,吸引紫气不断灌注下来,融入掌中暗淡的莲花纹中。而宁长安自己气机感应之下,顿时发现了一副玄奇的画面。他的冥冥感应之中,这个世界完全不同于肉眼所见的万事万物。感应中的世界竟是迷蒙一团,似无实质,呈现紫色,时时刻刻呈现出流淌的状态。宁长安缓缓的呼吸,吞吐之间,气机包裹住一片紫色,心神牵引,舌尖顶住上颚,口中含津,鼻翼张开,胸腔扩张,丹田收缩,旋即一吸,一缕紫气化为细细的一线,若长鲸吸水一般顺着他的喉咙进入到了肺腑之中。

    这缕紫气并不纯,其中混杂着大部分驳杂的空气,不过宁长安已经很满意。能够引动气息,化入呼吸之中吸入肺腑,这第一步总算是成了。有了这个开头的经验,虽然依旧是趁人之便,不过总算窥得门径,踏出了这千难万难的第一步,意义非凡。

    只要掌握了感应、接引自然之气的方法,以后自行吞吐,什么木灵之气、玄水之气、后土之气,通通可以吸收炼化,化为先天之气。

    心法的高下分野不同,能够接引、炼化的自然之气种数也不同,譬如鬼面修炼的阴骨莽气,就只能吸收骸骨之内的阴煞之气和人才死去的怨恶之气,而且对自身极大的伤害。

    宁长安相信以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的神妙,能够吸收的自然之气绝不只有东方紫气这么一种,心中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