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宁长安这种从小被外家功夫打到大的异数,也只能说是飞毛的不幸。
唐胤正看罢,眼皮微微一跳,旋即抚掌哈哈笑道:“好,好,老当益壮,果然好手段。哈哈,有哪家不服的,快快下场试上一试,我要看看这老人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以唐胤正自小浸淫武学,大内高手都是被他打了一个遍,自然是看出来宁长安根本尚未尽力,这第一场只是单纯凭借着武斗技巧制胜。他心下顿时好奇,想要看个过瘾,最好是来一场旗鼓相当的生死大战,逼迫的双方手段尽出,他也好观摩一番。毕竟,在唐胤正的眼里,宁长安的武功再好,也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死不足惜,而那些公子、小姐打斗起来就有颇多顾虑了,根本不可能生死相搏,看起来也无趣。
收获了意外之喜,他忽然就觉得,多这么一出暖场前戏,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唐胤正话音才落,一道声音已响了起来:“马先生,你去!”
话音落下,一个身穿玄色长衫,清瘦的阴冷的男子出现在石坪之中。男子三十岁左右,身材欣长,阴沉沉的一张脸上有两条格外细长的眉毛,酒糟鼻,小眼睛,扁平面庞,飞身落地便抱拳道:“马嵬。请赐教。”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双眼直直的盯着宁长安,一双手猛然垂了下去,身躯一拧,掠动起来,无声无息的奔突之间恍若一道黑影,给人一种鬼魅夜出的阴冷感觉,极是不舒服。
宁长安眼神一动,心下道:“这等身法虽然快如鬼魅,但比之毛人王手下那凶豺,还是大大的不如,在我这里也讨不得巧!要打就打个痛快罢,也不消来什么弯弯绕,这车轮战也不知道要多少轮,还是图个干净利落为好!”当下,宁长安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死死的锁定住了马嵬的身影,已决定速战速决。忽然之间宁长安眼神一变,只见到马嵬的袖里寒芒一点攸乎闪过,宁长安当即警惕起来。马嵬居然袖里藏有兵刃,但宁长安只是惊鸿一瞥,并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一眨眼的功夫,马嵬已欺身上来,一掌向前打出,无声无息,直撩向宁长安腰间,宁长安亦是一掌迎了上去。但是马嵬一掌尚在中途,忽然掌锋一变,两指中间多出来一张刀片,幽幽的寒光一闪。宁长安大惊,实没想到这个马嵬居然如此阴险,两指中间竟然夹着刀片,藏而不露,在毫厘之间才暴露出来,着实出其不意。若是宁长安这一掌对上去,任你钢筋铁骨也要被这锋利刀片一举割断几根指头,简直是险之又险。
这一个猛然发现,宁长安赶紧于千钧一发之际收住手,身形骤动,要躲开马嵬这一掌。
怎料到宁长安身形才动,微微的破风之声便响起,马嵬手中夹着的刀片骤然打出,迎着宁长安的脸面而来。宁长安将头往一处一偏,那刀片寒光一闪,险险的擦着脸面飞了过去,惊的宁长安生了一身鸡皮疙瘩,冒出一身冷汗。已松了一口气的宁长安正要还击,好好给这阴险到了极点的马嵬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熟料到破风之声再响。原来马嵬的一掌之中居然藏着两片刀片,故意露了一片出来,相当于卖了一个破绽给宁长安,这第二片不为人知的刀片才是关键所在。
宁长安身形往后一仰,只觉得胸口处一阵凉意,那刀片飞过,将外面的粗麻衣割开一道口子,只差那么一丝就伤到了他,若是这刀片上淬了毒,后果不堪设想。
宁长安惊怒交加,一直起腰了,便知道不妙,迎面而来的便是马嵬的双掌轰来。马嵬双掌落下,嘭一声打在宁长安胸口,直叫宁长安胸口发闷,气都喘不过来,噔噔噔连退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马嵬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双掌翻飞,迎面便把宁长安罩住,死死的压制着。此僚一面极力出手,一面冷笑道:“老家伙,欺负一个赶马车跑腿的下人算什么本事?你打碎公子马夫一口牙,我就替公子扒了你一身皮!”
宁长安吃了两掌,其实并不碍事,只是气不顺,闻听这话心中登时怒气上涌,沉喝一声:“狼子好毒,呔!”宁长安的一只手悍然从马嵬的双掌之中探了出来,顺着马嵬的手腕一按,向后一握、一拉、一折。咔嚓咔嚓,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马嵬的五根手指就这一下,悉数断折,包括整个手掌都断了,然后宁长安欺生上前一步,硬硬的吃了马嵬一掌,握住马嵬这条手臂不放,手腕一抖,咔嚓,马嵬的整条手臂又从中断折,只皮肉还连着。马嵬惨叫一声,身形一阵诡异扭曲,变得绵软无比,好似一条泥鳅,居然想逃。
宁长安冷笑一声:“想都别想!”
他双手往前一抓,五指如钩扣住了马嵬的肩膀,力量爆发,任那马嵬如何扭曲身形,都不出意外的骨碎筋折。马嵬吃罢这一下,直痛苦的浑身一颤,凄厉惨叫了起来,就差哭爹喊娘出口求饶了,宁长安充耳不闻,一把提起马嵬,抓住他的另一条手臂,咔嚓咔嚓,不顾其主子的怒声喝止,一样给废了,然后才将马嵬丢在地上,像提一团烂肉一般一脚踢飞了出去,方冷冷喝骂了一句:“蛇鼠一窝!”
宁长安心中有火,一句骂,声音不大也不小,稍留意者都是隐约听见。唐胤正听见了,脸上却浮现玩味的笑容,缓缓的喝茶,其余人听见了都不动声色就好像没有听见。马嵬的手段确实叫人不齿,也难怪宁长安会下狠手。不管是谁,此番对上马嵬,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下场都会很凄惨。两条手臂自肩膀悉数被粉碎骨骼的马嵬在地上翻滚着惨嘶,撕心裂肺,却得不到怜悯。唐胤正一挥手,从旁里冲出来两个精壮大汉,拖着马嵬离开了石坪所在的花园,待到脱了众人视野,那惨叫声戛然而止。众人都是暗暗一惊。马嵬的主人,也就是赵府赵荣升赵大公子,一脸铁青,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双眼死死的盯着石坪中背手而立的宁长安,怒火中烧却无法发作。马嵬的下场众人不用想也都知道,已然下了冥府见了阎王。马嵬的死,算是唐胤正的一个表态和一记警钟,暗示接下来的比试,绝不允许再用阴招,要打便光明正大的凭借真功夫来打。
赵荣升直气的咬牙切齿,宁长安一句“蛇鼠一窝”,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他的脸。他极是阴狠的盯着宁长安,心中已有条条毒计生出。他贵为堂堂武勋世家的大公子,能够让一个下人羞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虽然今日在“理”上输了一成,不能立刻报复,但这仇怨终究是要发泄出来的,不然心头那一口恶气如何能出?!
陡然间,宁长安目光一转,眼中精芒闪烁,直刺赵荣升双眸,充满了轻蔑了讥讽。
这一下就简直等于是在嚣张挑衅,赵荣升登时一拍桌子,腾一下站了起来。桌子上一副上等官窑茶具被震的跳了起来,砰一声掉落地上,摔得开了花。
赵荣升当时正要发怒,唐胤正目光一转,忽然扫了他一眼。赵荣升心头顿时一突,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犹如当头被泼了一桶凉水,心中的怒立刻时熄了大半,开始冷静了下来。
唐胤正漫不经心的呷了一口茶,慢吞吞的咽了下去,看也不看赵荣升,缓缓道:“赵荣升,你有什么话说?来人啊,给赵公子新换一副最好的茶具!”
赵荣升一听,脸色立时变得一片苍白。
不少顷,一个丫鬟拿着一副晶莹剔透的纯玉质茶具和沏好的一壶茶在赵荣升那一桌上摆好,收走了地上摔坏的茶杯瓷片和原本的茶壶。
唐胤正方才道:“赵荣升,这一副茶具可是我的收藏,你可不要再给我打坏,不然我就真的不高兴了!好了,你有什么话说,现在就讲出来吧!”
赵荣升终于是镇定下来,心中想好措词,不紧不慢道:“回殿下,我确实有话说!我恳请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派一位得力属下,与那林府的老管家再战一场!”
唐胤正一脸诧异的表情道:“哦?!这一次不耍小把戏了?”
赵荣升道:“光明正大,公平一战,绝不玩不实在的虚把戏!”
唐胤正哈哈笑道:“赵荣升啊赵荣升,我实在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魄力。好,本殿下就念在你这份勇气和脸皮的份上,就遂了你的心愿。你可以再派一人,与那老人家一战。本殿下网开一面,已是破坏了规矩的公平,你可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啊!”
赵荣升起身对着赵胤祯弯腰行了一个大礼,神色郑重道:“多谢殿下成全!”旋即,赵荣升缓缓的坐了回去,袖子一甩,发出哗啦一声,沉声道:“丁山,把事情给我办好咯!去吧,不要给我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