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嫣急道:“放我下来,傻子!流血啦……”

    长安一边放下柳如嫣,嘿嘿笑道:“这都不算什么!”他眯眼细细看着柳如嫣此刻的神态,七分担忧焦急,三分羞赧娇媚,不似平日的端庄娴雅,别有风情韵味、美不胜收。

    柳如嫣恼道:“武痴!”

    长安笑的更开心,这是最好的赞美,他眼神炙热的看着柳如嫣。

    柳如嫣羞意更浓,瞪了长安一眼道:“把上衣脱下来!”

    长安点了点头,脱去上衣,露出上身。

    柳如嫣立刻皱着眉,眼神怪异。

    长安尴尬道:“肥肉的确多了点!”

    柳如嫣直看着长安胸口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道:“这是被青竹剑客的竹韵剑气所伤。青竹剑客对你出手了?”

    长安笑道:“我打败了他!他的剑折了。”

    柳如嫣伸出一根指头,对着血水不断渗出的伤口用力狠狠的戳了一下。长安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柳如嫣才哼哼道:“以后你若再冒这样的危险,我再不给你煮鱼吃了。”

    长安忽然不笑了,神色认真起来,看着柳如嫣道:“那个人是谁?”

    柳如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长安身上的血迹,处理着伤口,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她似乎不想回答。

    长安一直看着她,很仔细的看着她给自己清理伤口,看着她给自己涂上金疮药,看着她将伤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缝上。每一个动作甚至于微小的细节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柳如嫣的眉头一点点蹙起。

    长安道:“一点都不想说么?”

    柳如嫣开始给长安缠上纱布。她的手很灵巧也很有力,纱布缠的很紧很紧。柳如嫣道:“你真的想知道?”

    长安坚定点头。

    柳如嫣忽然笑道:“我要嫁人了!”

    长安眼神怪异道:“那个人是来提亲的?”

    柳如嫣点头。

    长安连忙道:“你答应了?”

    柳如嫣苦笑道:“我没法选!”

    砰!长安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的什物震得跳起。刚缠好的雪白纱布上血迹一点点蔓延。长安身体僵硬,缓缓道:“非嫁不可?”

    柳如嫣默然。

    长安道:“如果你不情愿,就拒绝他。没人能逼迫你!你说不出口,我代你说。”

    柳如嫣摇头道:“不要。”

    长安长叹道:“你不是一个会认命的人,这一次为什么?”

    柳如嫣道:“因为我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宁长安你知道么?”

    长安愣住,惊讶到无可复加道:“宁长安!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他敢肯定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多,一双手都可以数过来。而且其中不包括柳如嫣。

    柳如嫣道:“他告诉我的!”

    长安沉声问道:“他到底是谁?”

    柳如嫣苦笑道:“他姓唐!”

    唐姓是大乾王朝的国姓。他终于意识到那个人为何有那样的大手笔、那样的尊贵气魄。那白衣男子,应该是大乾王朝皇家成员无疑,因为哪怕是将军,身边也不可能有一批这种装备的甲士。

    好一个唐公子!

    长安冷冷道:“他休想染指你!”他已下定了决心,就会不惜一切的搅局。他一听到柳如嫣要嫁人,他的心思已乱成一团,所有的念头都只想把柳如嫣留下,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多情之人,已放不下柳如嫣。

    柳如嫣怔怔的看着长安道:“他知道你的一切,甚至于连你不知道的他都悉数掌握。长安,你不要插手好么?他会对你不利。”

    柳如嫣喜欢宁长安这个名字,她初一听闻就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触,决定以后就这样称呼长安。长安一直叫长安,被叫了十几年,其实宁长安才是父母给他的他真正名姓,但他还没决定让所有人知道,因为他的父亲叫宁长安——大乾王朝的平乱大将军。他活着,之于宁长安这个名字,本来就是一个秘密。

    现在看来,这个秘密其实已不是秘密。

    唐公子也许很了解他的底细,初见他却并没有认出他,毕竟他现在的变化实在太大,他已是个胖子,不熟悉他的人绝对认不出他。

    但宁长安知道,下一次再见,唐公子一定会认出他的。而宁长安不知道的是唐公子第一眼看到他便已知道他是谁,他不是未认出,而是不想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在柳如嫣面前点破罢了。

    宁长安道:“我是不是很傻?你一定这样想的!”

    柳如嫣愣住,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你真的很傻!女人的心思,你一点都不懂。”

    宁长安也沉默,他的确不懂女人心思。譬如苏月如,他至今也未明白那一夜缠绵到底是为什么。他确实只把她当成姐姐,真正的姐姐,而不像和柳如嫣这样被动的扮演弟弟的角色。

    柳如嫣叹道:“我和苏月如不同,你难道非要把我当成姐姐么?”

    宁长安道:“苏月如离开掩月搂之前,我与她见了一面,我和她……之后我的心里一直有种恐惧!我一直把苏月如当作姐姐,也以为她把我当作弟弟。姐姐和弟弟是不该有那种事发生的。我已很困惑甚至莫名的惧怕!当我再见到你,你给我讲了那个关于你弟弟的故事,我完全迷茫了。我不想重蹈覆辙,更无法看清你的心!那到底是男女之爱还是姐弟之情,你从来都不分界线……也让我无法看清!”

    柳如嫣沉默了,也许她能明白苏月如的心思和苦衷,但她确实没想到宁长安会有这么多顾虑和困惑。

    到最后她只能叹息。

    她忽然好想哭,想饮酒,想醉。

    于是她抱出一坛老酒和宁长安一起喝。

    两人喝了整整一天的酒。

    春风楼老板娘第一次没有出现在楼上自斟自饮。后半日春风楼人满为患,二楼那个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时间,老板娘第一次没有出现。

    两人伶仃大醉。

    柳如嫣抱着宁长安,两人和衣而睡。

    夜里,月华幽幽。

    柳如嫣悄然张开眼睛,纤纤玉指轻轻抚过宁长安的脸庞,感受着每一寸的轮廓。她的眼睛柔和而明亮,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的确有些胖,使得那双曾经充满倔强和强硬光芒的眼睛显得柔和了许多。她认认真真的看着,一丝不苟,似乎要把这张脸牢牢的印在心里。

    她醉了,却忽然醒了。

    只有她想醉的时候她才会醉,她不想醉的时候哪怕已经醉了也会立刻清醒过来。

    她在梦里梦到了宁长安。

    那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春梦。

    于是她就从梦中醒来。

    柳如嫣慵懒的侧躺着身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宁长安,静谧的如同一副定格下来的唯美画面。

    唐公子是大乾王朝的皇子,这一次从盘龙省亲临长山省只为两个目的。一个是她,一个是宁长安。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没有半点闪失。柳如嫣深深的知道,如果宁长安不是在春风楼前遭遇唐公子,宁长安恐怕已遭受不测。唐公子身后的力量远不止那二十甲士那么简单。那二十甲士不过是他身边的一队亲卫罢了。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调度地方官军。任何武林势力,在大乾王朝强大的官军面前,都可以算作乌合之众一流。

    这么样一个地位尊崇,权柄滔天的人物,饶是柳如嫣江湖地位超然,也全然没有一丝作用。任何一个官宦子弟向她求婚她都可以不假思索、毫无顾忌的拒绝,但唐公子却不是官家子弟,是皇家子弟,而且是皇子、龙种,有资格有野心竞争皇位的皇子。权重如山压庶民,神女柳如嫣也无法反抗。

    她一旦拒绝,她身边的人,身边的一切都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他这种事知道唐公子一定做得出来,而且不会有半分手软。

    况且唐公子已识破宁长安与她的暧昧关系,绝对是不会放过宁长安的。柳如嫣心中的苦涩与挣扎无法与任何人说,连宁长安也不能说。

    她想保护宁长安就不得不做出选择。

    唯一的选择便是答应唐公子的求婚。

    痛苦的选择,让人心碎!

    缘分?!命运?!还是上苍有意无意的捉弄?!

    清晨,宁长安悠然转醒,发现柳如嫣在他的怀里,身子蜷缩着搂着他,脸贴着他的胸膛,睡的很香。

    宁长安没有动,静静欣赏着柳如嫣略带娇憨的睡态,百看不厌,就像玉芙的眉眼,他很不想与别人分享。

    柳如嫣忽然睁开眼睛,慵懒惺忪的打了一哈欠,眸子眨动,轻轻抬头便看见了宁长安入神的双眼,轻柔笑道:“看够了么?”

    宁长安道:“没有够的时候,天天看也不够!”

    柳如嫣嫣然一笑翻身坐起来,欠身打开床边的柜子,拿出一叠崭新衣服递到宁长安面前道:“起来,我有东西送你!”

    衣服是柳如嫣一针一线亲手缝的,宁长安穿上后果然很合身。

    布料是一种月白色的细腻绸缎,穿在宁长安身上,有一股儒雅气,合着他发胖的身材倒是十分贴切,看上去精神焕发、颇有英气。

    柳如嫣穿上绣鞋轻盈步至窗边一个高大梨木柜子前,踮起脚尖从柜子顶上取下来一个绸布包裹着的长物。

    “你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