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解开小弟身上的绳索,扶起小弟坐好。小弟苦涩道:“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女魔头!”

    长安道:“我会亲手杀了她的!”他语气平淡。长安无论说要做什么都不会表现的恶狠狠的,他向来以为恶狠狠的说话远没有恶狠狠的做事来的实在,来的畅快淋漓。

    小弟道:“她的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网,非常恐怖,你要小心。”

    长安道:“我会一点点查清楚的!没想到二虎也落入了她的手里。她的目的绝不是杀了我复仇那么简单。”

    小弟看了看满船横七竖八的尸身,眼中浮现出悲悯的迷惘,叹道:“这些人真可怜,为了生活奔波受苦受累,却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实在无法看着这些人就这样白白死去,就像当年我爹我娘一样,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长安叹道:“这里面也有我的罪过!”

    渡叟已走到船上,缓缓坐下来运功疗毒,一言不发。

    长安打开一个玉瓶嗅了嗅,立刻闻到一股腥臭恶气,他试着喝了一小口。那粘稠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好像一条蜈蚣缓缓爬入胃里。顷刻间长安的脸上浮现一层黑气,鼻孔中流出了黑血。

    这是一瓶毒药。

    长安只觉得呼吸困难无比,胸口处如同压着一块千钧巨石,呼吸变得短而急促,转眼间他的四肢都麻木起来,眼前的景象影影绰绰已无法看清。

    长安苦涩道:“这是一瓶毒药。”他将另一个玉瓶艰难打开,同样是难闻的恶气,长安同样喝下去一点,并没有异样。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将玉瓶交给小弟。看来郭青水并没有骗他,的确给了一瓶解药。

    小弟紧张的看着长安,服下解药,气色略微好转。

    长安立刻盘坐下来,暗暗运起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开始疗毒。

    渡叟已化尽体内毒素,开始将船上的尸体搬到一起。

    清风渡口他已无法再生活下去,这些命案他们说什么也无法澄清。罪魁祸首已远走,官府必然不会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况且有长安在这里,就更加难以辩白了。

    破晓十分,东方曙色初现,一抹金色的光线洒在莫河宽阔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长安勉强压制了体内的毒素,不适感减轻大半。

    渡叟看着茫茫的河面道:“走吧!这里不能留下去了。”

    长安向老者深深鞠躬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还未请教前辈尊号。晚辈也好记得恩公是谁,以图他日厚报!”

    渡叟道:“张万山!报恩就不必了。”

    长安一愣,惊道:“内外双绝张万山?!”

    “张万山”三个字如雷贯耳,乃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堪称传奇。张万山更是宗师泰斗级数的传奇人物,十几年前退隐江湖不再为众人所知,居然成了莫河城清风渡口一个摆渡老人。

    张万山外功横练,早年前便已到达钢筋铁骨的境界,堪称一绝;其内功雄浑绵长,催动内力有龙虎相,又是一绝。故而有内外双绝的称号,乃是草莽出家,一步步成就大侠之名,受江湖之中万万人景仰。

    放眼整个大乾王朝国土之内绿林江湖之中,侠客义士无数,但享大侠之名者寥寥无几。以武林圣地气元神庙地位尊崇,凌驾天下江湖之上,超然若仙家,对待这些大侠人物也都平等而视,礼遇有加。

    当渡叟说出“张万山”这三个字的时候,本来轻轻的声音,落入长安和小弟耳内当真若天雷乍响,心神都剧烈震荡。

    张万山道:“一个虚名而已,用不着惊讶。我已隐没多年,江湖事也不再插手。这些名号累己害人,平平淡淡孑然一身才是福气。小伙子,仇和恨,要往淡处看,义和情要往浓处看。不管别人对你做什么,别人怎么说你,自己背负着什么,都可不在意。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坚持什么,千百条路自己选择往哪里走,这才是最重要的。多少年后回顾过去种种,剥去声名地位不谈,如果你还能对自己说一句我问心无愧、无怨无悔。那大概可以算得上神仙一般的境界了罢!好了,啰嗦言语就到此处。散了吧。”

    长安听完,心有所感。大侠张万山的境界已是另一个层次,心存哲思洞达人情,生死存亡、荣辱名利都已看的明明白白、清淡如水。

    习武、修心到至极境界,会使得天人感应,交泰共荣。

    长安隐隐觉得张万山已无限接近这个玄妙的境界,有一股陆地神仙的灵韵。

    这样的人,肯出言点拨简直是无数江湖人做梦也想要得到的缘分。

    这一刻,长安本已被恨意蒙蔽的心灵被张万山一番良言洗去尘埃,重归清洁。他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起来,如醍醐灌顶。

    长安长揖拜谢道:“多谢前辈金玉良言点醒晚辈。”

    张万山道:“江湖上不需要第二个万人屠,希望我这几句话,能给你一个警醒。年轻人,杀戮是罪!”

    长安一愣,认真点了点头。万人屠便是苏万屠,张万山一眼之间,已完全看破长安的底细,却毫无讶异,神色平平淡淡且带着丝丝期望。长安心中一紧,旋即又放松下来。

    大侠之名岂是易与?!

    他出言警示长安,有意点拨,看来应该与苏万屠有一些渊源,对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有一定的认识。

    小弟忽然踉踉跄跄走到张万山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张万山一愣,叹道:“小伙子你这是何意?”

    他怎会不知小弟何意?!

    小弟道:“晚辈方小,求前辈收下晚辈为徒!”

    张万山呵呵一笑,已迈步走去,且走且说:“你想承我衣钵?”

    小弟从地上站起来,踉跄跟着,认真点头道:“想!”

    张万山道:“承我衣钵做什么?”

    小弟道:“让别人叫我一声小弟的时候也尊敬我!”

    张万山道:“难道以前别人都看不起你?”

    小弟道:“没人看得起小弟。”

    张万山笑了,笑的很慈祥。他走起路来看似很慢,其实快极,小弟开始还勉强能跟着,却越来越吃紧,但他异常坚毅,黝黑的脸上神色坚定,咬着牙竭力跟着。小弟只要想做一件事就会竭力做成,就像要助长安一臂之力,再大的危险他也敢迎头而上。

    今日得遇江湖大家,他要拜师,哪怕跟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弃。

    小弟想做的事不多,但绝对会想一件做成一件。

    长安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看着张万山始终提着小弟的那条铁棍。他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翻身上马,策马往莫河城春风楼而去。

    此刻,他已疲惫不堪,一阵虚弱。

    不过一想到小弟终于得了,他心里就很满足。

    从前他从未见过小弟,也不知道小弟为什么如此信任他,竟甘愿冒死救他。但是方小这个名字,他已在心中牢牢记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好汉子。

    一想到自己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出以及小弟的坚毅眼神,长安就觉得小弟是个妙人,可爱的妙人。

    朝霞下,长安策马返回莫河城。

    春风楼有些异样,显得压抑森严。

    楼内没有酒客一惯的欢笑之声,也没有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

    春风楼前居然矗立着两排铁甲武士,腰挂大刀。长安甫一靠近便被厉声喝止,拦截下来。长安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甲士。那黑森森的战甲闪着冷冷的寒光,全是千锤百炼的云纹钢铸造。每一块甲片上面都有着浅浅的云纹,特征明显。那些甲片不是以钢材打造而成,而是直接由大块钢材直接切割而成,使得云纹得以完整保留。想来应该是批量制造,但规格之高,实属罕见。云纹钢的铸炼之法向来乃大周王朝军工机密,绝不外传,而且云纹钢产量极低,可谓有价无市,千金难求。是以想要打造这样一支甲士队伍,已不能用财大气粗来形容。这根本就不是财富能够得到的。

    江湖中人能够有一柄云纹钢打造的武器,便如虎添翼,寻常兵刃根本不可缨其锋芒。

    长安一眼看去,发现这样的甲士整整二十尊,个个身披云纹钢铸重甲,龙精虎壮,双目中尽是冷漠凶光乱闪,直刺向自己。

    逐电马似不甘示弱,长嘶一声,人立起来。

    长安这才注意到,整个春风楼里竟空无一人。而平常这个时间,这里本应该人满为患的。

    长安顿觉蹊跷。

    这时间,一个高大英挺的白衣男子从春风楼之内大步走了出来,一边大步流星的行走,一边发出爽朗笑声。

    这个男子相貌英俊、带着一种尊贵的勇武之气,昂然磅礴。他面若冠玉剑眉星目,极具阳刚之气,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到这么样一个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长安也不例外,坐在逐电马上定睛看去。

    那甲士之中当先一个骤然上前一步,一手按住刀柄,双目圆睁历喝道:“大胆,公子面前还不下马跪下!”

    长安道:“跪下?!你且说一个必须跪下的理由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