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于水中祭台行甘霖祈福舞,她边唱边舞,手中象征着司命权威的神剑不停舞动——
司命大神歌罢,方寸山四周又响起庄严肃穆的歌声,钟鼓礼乐声不绝于耳。
但见祭台两侧不远处又现出平台,三百男女歌者分列其中,一脸肃穆的乐师立于其后;歌者人数虽不多,但其歌、乐竟使漫山的朝拜者如身临仙境。
此真乃神迹!
辉帝带着一众嫔妃端坐于祭台正对面,亦被这壮观的场面所震撼,他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低声叹道:“为着这场祭礼,谲儿真是费心了!只是这甘霖、究竟会不会降下呢……”
施淳笑着搭言,“陛下放心,殿下如此虔诚,大司命定会被打动的。”
皇帝身后站着以陆贵嫔为首的一众嫔妃,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在水中舞动的红色身影。
“这潭中之水如此之深,长公主舞了这么久、从未浮至水面换气,殿下的身子撑得住吗?”
邓婕妤面露担忧,朝身旁之人道:“淑媛娘娘,殿下她……不会出事吧?!”
魏淑媛不置可否,只用手轻轻抚向小腹。
高淑妃闻言便出言讥讽:“婕妤莫要瞎操心!咱们这位长公主乃是受司命眷顾的神女,若是淹死在自家祭坛岂不贻笑大方?”
新入宫的王美人乃御史之女,闻言心中生出不满,忙道:“娘娘说的对,长公主可是受司命庇佑之人,怎么会出事呢?您抬头看看天色,方寸山半个时辰前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却已乌云密布,想必再过不久甘霖便会降下,此乃吉兆啊!”
高淑妃回身瞪了她一眼,不悦道:“王御史之女竟擅巫卜?你说下雨便会下雨,那长公主还做这甘霖舞作甚?”
低等嫔妃也敢反驳她的话,她这淑妃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半个时辰,若是倒是不下雨,本宫便要治你个不敬之罪!”
淑妃猛地喝道:“还不滚下去!”
王美人咬了咬唇,到底不敢与淑妃争辩,只得垂下头、委屈的退了下去。
“妹妹你这又是何必?”
陆贵嫔听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语带威严道:“甘霖祈福涉及大辉国运,我等后宫妇人怎可轻易置喙?淑妃一个月的禁足还没满,怎的这么快就忘了教训?”
淑妃眸色一寒,不由反唇相讥:“姐姐不是被陛下禁足宫中吗?若不是要来神殿祈福,姐姐断断走不出嘉福殿!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又何必互相挤兑?”
陆贵嫔抿了抿唇,寒声道:“淑妃僭越了!今日陛下身后陪祭的不是你、而是本宫,风水轮流转,妹妹你好自为之吧!”
陆氏晋位、根基未稳,即便在位份上压她一头,与淑妃在表面上依旧一团和气。可从那场宫宴之后,陆贵嫔好似突然失了耐心,二人之间终于图穷匕见。
却没想到当着诸位后宫嫔妃,她也敢如此数落自己?!
淑妃心下大恨,刚要开口,却见施淳转身走了过来——
“陛下有旨:司命祭礼,后宫嫔妃不得喧哗,若再有擅自议论者,位降三级!”
众人闻言忙低下头,淑妃与陆贵嫔不禁相视,待看清彼此眼中明晃晃的杀意,二人这才偏过头,垂眸肃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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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权贵亦分高低,官高者观礼的位置皆在祭坛对面,至于官阶低微之人便只能坐于两侧。
就在高家观礼位置的不远处,站着两个华服公子,二人轮廓深邃、似带着异族血统;京城勋贵中有不少纳了外族妾室,这二位贵公子理所当然的被视作夷人妾室所出的庶子。
“二哥,那水中人真的是那日在车中撒疯的女子吗?”
夏如风满目惊艳,喃喃道:“我北狄人信奉少司命,她这一舞竟强过我皇族祭祀白倍……还有这水下祭坛、究竟是怎么造的?什么样的能工巧匠竟能将这此浑然天成的瀑布改建成这般模样!若能得此能工巧匠,我北狄便要建造一座更恢弘的祭坛……”
“光要祭坛有何用?咱们有能在水底起舞一个时辰的神女吗?”
夏逸眼神须臾不离那水中深红的倩影,小声嘀咕道:“前头那透明的墙壁究竟是什么材料?商无忧那般娇小的女子,那墙壁竟将她身躯映衬的如此高大威严,倒叫人升起惊惧之感……”
“不过一块透镜罢了,北狄人好没见识!”
两兄弟闻言一凛,二人刚要回头,却猛然僵住、身体亦半丝动弹不得。
一道柔媚又刻毒的女音随即在二人耳边回荡——
“玄王殿下不用担心,与你在四方馆定下约定之人派我来此照应,殿下没忘记答应过那位什么吧?”
夏逸在确认自己果真无法动弹之后便放弃挣扎,冷冷道:“你敢对本王下咒?”
女子闻言轻笑,随即一根如铁般冰凉的手指缓缓在他动脉处划过、在皮肤留下一片战栗。
“我是女人,而女人、是不讲理的!”
夏如风的心怦怦直跳,低声喝道:“你究竟要怎样?”
“长公主的舞很好看吧?!”
女子叹了口气,语带惋惜道:“只可惜长得再美也是个妖孽,沾上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今日她的甘霖舞若是成了,不出一年,大辉的铁骑便会兵临北狄王城之下!”
“你以为本王是吓大的?!”
夏逸不屑冷笑,“辉人的争斗,狄人为何要搅在里头……”
“这可由不得你!”
钢铁般的手忽的收紧,夏逸被扼的喘不上气;夏如风见状心头大急,忙喝道:“再不将人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啧啧,四皇子可吓坏奴家了!”
女子得意的笑了,“皇室中人少有你们这般兄弟情深的。既如此,殿下便将号令影卫的令牌交出来吧!”
眼角余光瞟到二哥愈发青紫的脸,夏如风这才咬着牙道:“那东西就在我腰间,你自己去拿便是!”
女子闻言一手在他腰间摸索,竟还趁势捏了他一把,夏如风面色泛红,低声喝道:“翻到了吧?还不速速解了我们的咒!”
扼着脖颈的冰凉铁手一松,夏逸忙不迭喘着粗气。
“呵呵,二位别误会,我也是怕玄王殿下临阵退缩,这才出此下策。殿下放心,此次祭奠我们已设下埋伏,北狄铁卫们只需在外围制造骚乱即可!”
夏逸喘了半晌,这才道:“你当我们是傻子?他明明就是想将整个事栽到北狄头上!”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女子摇头叹息,伸出手指向祭坛,悄声道:“你瞧,不想商无忧完成甘霖舞的可不只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