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琉璃璧内,身躯伟岸的“大司命”闭着双眼,水中伊人如坐云端,被法环束起的青丝摇曳,她缓缓开口,众人耳边响起一阵神秘而婉转的低吟,满场喧哗瞬间平息;众人皆屏息凝神、安然静听——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神女不言,天宫的风却自顾自追随着她的脚步在云间嬉戏。
“与女兮游九河,冲风至兮水扬波。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
司命并非高不可攀——妩媚的身影在水中舞动,她诚恳的邀请世人与之一同嬉戏,愿与众人一同分享快乐。
“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司命忽的飞身上于九天,于璀璨的星河中扬起手中光芒万丈的正义之剑,为世人斩落带来噩运的星辰,慈悲又公允的审视着芸芸众生。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神女虽高高在上、却并非不知人间疾苦——火红的衣裙摆荡间带走腐朽的旧生命、却依旧不忘给予世人新的希望与美好。
……
于水中翩然舞动的长公主俨然成了大司命的化身,众人皆如痴如醉的盯着那圣洁的身影,甚至忍不住顶礼膜拜。
唯有赵盼儿一脸担忧的低声询问身旁的兄长,“潭水那么深,长公主又舞了这么久,不会喘不上气吧?!”
“水中祭均出自白云观那位精通机关术的居士,他是长公主的师兄,当然要为公主着想!”
赵元婴低声朝小妹道:“看见水中不断升起的水泡了吗?那东西看着不起眼,却可以为水下起舞的长公主渡气,殿下舞上一个时辰不成问题。”
“好厉害啊……”
赵盼闻言一脸神往,忙追问道:“那这琉璃璧又是怎么回事?”
“那位居士说长公主若想重新获取民众崇拜,唯有成为司命大神在人间的使者,因此在这琉璃璧的建造上着实花了些心思——寻常的琉璃虽剔透却没有将人放大的效果,咱们离着远、看的不真切,那居士将那琉璃打磨的中间厚、边缘薄,据他说这样可使人看起来如神像般高大威严。”
赵盼儿语气中满是钦佩,叹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琉璃,那位居士真乃神人也!”
“做这样一面琉璃璧其实是长公主的主意。”
赵元婴眼中闪过一抹难解的光,低声道:“她身子不好,而金蛇铃刀又太重,她练了许久也无法完成甘霖之舞。而在水中就不同了——长公主说落入水中之物会变的更轻,舞起来也就不那么费力了。”
“从我与她订婚开始,她日日在水中练习到深夜,那时水中并没有可为之渡气的水泡,也不知被呛了多少回,她才能慢慢延续在水中闭气的时间……”
赵盼的心一颤——二嫂嫂究竟遭了多少罪啊?
她忽的想到一事,忙道:“长公主练水下舞,二哥是怎么知道的?”
赵元婴看了妹妹一眼,小声道:“我偷偷跟着她来过此处几回……”
赵盼闻言瞪大了双眼——
温润如玉的二哥居然会深夜偷偷跟在长公主后头,偷看人家跳舞?!
这这这……
不不不,二哥是正人君子,怎会对生病的长公主生出歪心思?!
见赵盼使劲甩了甩头,赵元婴忙道:“别想歪了!我不过是想知道,她究竟为了什么事日渐憔悴;那副身子被大嫂一天三顿的补,却轻减依旧。我实在是想不通!”
“直到那日我见她在水中彻夜练习。”
他盯着琉璃壁中那道倩影,只觉一阵目眩神迷,忍不住低喃道:“这样的长公主自然配得上臣民们狂热崇拜……”
“二哥你快看,太阳不见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赵盼一脸兴奋,低声道:“神女就是不同凡响,刚刚还晴空万里,二嫂嫂一舞这云便来了,依我看今日司命必会降下甘霖!”
赵元婴看了眼满天白云,低声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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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怎样了?”
方寸山另一侧,太初真人正高坐法坛。
他一手执剑、一手画符,口中亦念念有词,待念完咒、手中的符便飘至半空,太初用剑一指——
“燃!”
噗!
看着符咒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阿余忙道:“师父,可是成了?”
太初悄咪咪睁开了一眼,咕哝道:“急什么?这布雨咒甚是繁琐,且待为师再施神通!”
太初说着双手飞快的掐诀,阿余等了半天,抬眼看去、目之所及依旧清空万里。
“师父,您若再不快些,无忧师姐那边只怕撑不住了!”
“催什么催?为师是道士,不是神仙!行云布雨你该去求龙王,寻老道作甚?!”
“可是师姐她……”
“阿余别着急,师父的咒术不灵,还有我这个做师姐的呢!”
抱着肩的女子从林间闪身而出——她眉眼凌厉、周身干练,先是安慰的看了看阿余,这才快步走到祭坛前,朝太初真人道:“师父,让弟子去帮师妹吧!”
太初叹了口气,“阿秋就这么信不过为师?为师教给你们的法术难道是假的不成?”
阿余忙道:“师父教咱们的术法自然是灵验的。可轮到您施术时、不知为何,十回里竟有八回不灵!若是平时便也罢了,可此番布雨若是失败,师姐又要被关回永巷了,师父您可要想想法子才是啊!”
太初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这才道:“你们看,这不是有云了吗……”
“可按照您这进程,只怕天黑时这雨都下不来!”
阿秋当机立断的安排,“师父您继续在此施咒,我先去无忧那边做好布置,若是三刻之后再不降雨,我便施幻术!”
阿余闻言忙道:“我也随师姐去。”
阿秋却摇了摇头,“你留在此处帮师父护法,咱们以烟为号,师兄的木鸟我带走了,若有事便以之传信!”
阿余咬了咬唇,这才点了头。
太初闻言双肩一垮,叹道:“唉,都是为师无用……阿秋你快去吧!”
阿秋一手抚了抚略显僵硬的右臂,迅速转身离去。
太初真人忙收敛心神,专心致志的行起咒来——
无量天尊、三清保佑,这回他这咒可一定要灵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