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听到她在身后‘小白鼠’的嘟哝，不由得牵起了唇角，大步迈上台阶。
许骄阳快走几步跟上他，忍不住还在嘟哝：“你怎么也不早说，还不如听家长的，去二院排个专家号呢……”
这家私立医院总共租了半栋四层小楼，面积不大，内部环境装潢是简豪版，现代化设施干净大气整洁。
顾城熟门熟路，带她直接去了三楼门诊室，门口的显示屏上写着大大的主治医生程跃的名字。
他抬手敲了两下便推开门对许骄阳示意道：“进去吧小白鼠！”
许骄阳有点不乐意，磨蹭着脚步进门，看到办公桌前的白大褂医生，更忐忑了！
因为那带着口罩的医生看上去好年轻，眉清目秀的。
医生坐在电脑前抬眸看向门口的顾城，眉目微皱道：“什么小白鼠？前天不说是个小园丁？”
这一声语调温润，但说话态势却满含着严谨严肃的医生气质，小园丁的外号在这人口中倒显得挺正式。
顾城竟然对别人还称呼她的外号？许骄阳忍不住白了顾城一眼！
顾城却笑了：“是小许老师！人家怕程医生年轻没经验，给你当了练手的小白鼠！”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骄阳慌忙摇手，走上前礼貌地自我介绍：“您就是程跃医生吧，我叫许骄阳，今天来给您添麻烦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非常窘迫，带着口罩都挡不住从脸颊到耳根红的彻底。
程跃并未计较，示意她在对面坐下，说：“口罩摘下来让我看一下伤口！”
许骄阳摘掉了口罩，程跃挪了椅子坐到她对面，摘掉纱布仔细查看，眼镜下的目光敏锐认真：“受伤几天了？”
“七天！”
这是许骄阳和顾城的异口同声！
医生瞥了顾城一眼，没说话。
伤口彻底露出来，看上去已经愈合，只剩微微肿，略略红，附在许骄阳的脸上，看着挺可怜。
顾城靠在窗户边一直看着她，纱布拿下去的时候，他的眼神充斥了很明显的怜惜之意。
程跃皱眉观察了一下又问：“中间换了几次纱布？”
“两次！”
又是顾城和许骄阳的异口同声。
程跃瞥了顾城一眼，语调严厉：“让患者自己回答！”
在医生面前，许骄阳紧张的像个学生，连忙自己解释：“中间有两次消毒换纱布，消肿了不少，但现在还是觉得有点疼！”
“那肯定的，轻微的疼痛不适至少还得持续半个月！”程跃说着，将纱布又重新给她贴好：“缝针的大夫很负责，缝的不错，预计疤痕不会太重，你以前受过伤吗？”
“啊？什么意思？”许骄阳不明白。
程跃解释：“如果以前的伤口有增生情况，考虑是瘢痕体质，需要治疗介入一下！”
许骄阳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顾城，顾城靠在窗边突然站直了，有些尴尬：“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许骄阳踌躇着，撩起了自己的短袖，说：“我应该不是瘢痕体质吧！这个能看出吗？”
她露出了肩膀，一道伤疤赫然显现，约莫有一个大拇指那么大，疤痕纹路纷繁复杂但已经很淡了，像一片若隐若现的柳叶。
顾城抿着嘴唇，看了一眼便撇开视线，听到程跃问：“这伤口多久了？”
“六七年吧！”
“六七年……”程跃用手电筒照了照伤口，仔细分辨了道：“这伤口不小啊！看着倒不算是增生，但按照这个年限来说，恢复的也不算太好，当时是不是没及时处理？”
许骄阳没说话，就点点头。
程跃大概看得出来这个伤痕不太普通，看上去患者不怎么想谈那个伤痕的事情，他也不能强问，便转到电脑前敲着字说：“行，先拆线，我再看看拆完线的情况！”
很快便拿着打印但起身，站起来和顾城一样高，白大褂飘逸，许骄阳跟在程跃身后出了诊室，也只能把自己的伤口交给这位年轻的主治医生了。
旁边就是治疗室，一开门就看到里面大大的手术灯，程跃示意许骄阳进去，顾城后脚要跟进去，程跃突然把打印纸挡在他面前说：“办手续去！”
顾城接了，但还是要往治疗室里挤：“少不了手续，我进去看着，免得你真把人家当小白鼠！”
程跃冷道：“你见过哪家医院先治疗后办手续的！”
顾城只好去办手续了！
毕竟是多年的同学老友，这俩人看上去相处很随意，但承了人情的许骄阳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站在治疗床边很拘谨。
程跃关上门，示意她：“坐床上等一下！”旋即在清理台洗了手，转到床头的工作椅上开始做准备工作。
“在佳宁她们家住的还习惯吗？”程跃一边戴上橡胶手套一边随意地问。
许骄阳想起了秀清姨当面给程跃打电话时的语气，知道他们既是老友也是医患，关系应该相当好。
她觉得过度拘谨没有必要，便真情实感地回应：“还好！佳宁和秀清姨对我很好！我就是对京市不太习惯！”
程跃挑眉，一边拿着医疗盘准备用具，一边问：“一线大城市还让你不习惯？京市哪儿不好呀！”
许骄阳说出了一直想吐槽的话：“人在高楼林立的环境里生活时间长了，心境狭窄，我还是喜欢老家农村广袤的土地，眼界宽敞，心里也宽敞！”
程跃眉目弯了弯，语调温润地又问：“你老家在哪儿来着？”
“邢州郑县夏河村！”
“夏河村？听上去是个好地方，听着像是挨着一条夏河？”
许骄阳说：“是有条夏河，早就已经干了！盛夏雨水多的情况下能蓄点水，周边野草茂盛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嗯，听上去环境不错，是个旅游放松的好地方，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你的家乡！”
程跃说着，坐着滚轮椅移到她面前，把手术灯朝她伤口那侧移过来，盯着她的脸说：“你可以闭上眼！”
许骄阳闭上眼睛，伤口的纱布被撤掉，她感受到医生在伤口上的碰触，消毒药水冰凉的触感弥漫开来，她心下有点紧张，躲了一下。
程跃说：“不用怕，就拆一针，很快就好，你保持静止别乱动，我给你处理仔细一点！”
许骄阳‘哦’了一声，闭着眼睛抿住嘴唇，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程跃似乎笑了一下，说：“放心吧，不会让你当小白鼠的！你这小伤口还轮不到我师父出马！”
话音落，许骄阳便觉得伤口处有细微的穿刺痛感，为了不留疤痕，她一动不动，忍不住低问：“程医生，按照现在的技术，能让我这个伤口完全祛除疤痕吗？”
程跃缓慢地处理着伤口，语调漫不经心：“只要你这伤口不发生增生，一年左右应该能隐身！”
“怎么隐身？”
“变的不清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那还是会留疤呀，许骄阳有些失望，但更担心增生的问题：“如果发生增生了呢？增生到底是什么东西？”
“增生就是伤疤愈合口的皮肤会不停地往出长，运气不好的会长的像个肉球，定期祛除定期还会重新生长……”程跃在非常认真地清理拆线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许骄阳却下意识惊了一声道：“不要！”旋即睁大眼睛。
正在处理伤口的医生近在咫尺，眼镜下那双睿智精明的眼睛愣了一下，看到许骄阳惊慌的眼神，程跃发现自己作为医生在患者面前夸大了伤势，有点失言了！
“程医生，您帮帮我行吗，我可不想脸上长那么个东西还清除不掉”许骄阳眼神很不安了，一想到自己脸上长出的那种东西，她真没法淡定了。
顾城此时正好推门而进，见诊疗床前年轻的医患二人近在咫尺地面对面相视，他愣住了！
拆个线而已，这还用眼神交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