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骄阳陷入从未有过的危机思考中:
万一再碰上工作中的意外怎么办?她还能承受吗?
难道真要应了大姨的要求孤注一掷去考研吗?
就算能考上,她又应该选择什么专业呢?
还在学前教育领域继续钻研吗?还是像顾城说的那样重新进行职业规划?
一连串的质疑在脑子里狂轰滥炸,直到顾城这个名字又撞进脑子里,她才忽然反应过来,顾城此刻就站在检查床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此时检查床上方的手术灯朝她脸上照亮,外科医生将一个医用尖细的镊子戳向她脸上的伤口:
“伤口不大,但是有点深,缝合之前必须清创干净,开始清洗的时候会很疼,忍着点啊!”
医生沉稳的告知刚落在耳边,脸颊上便传来钻心锐痛,许骄阳在心里呐喊了千千万万遍,眼睛都瞪得通红了,却一声没吭。
她拿出了士可杀不可辱的绝对精神,在顾城面前上演了一番壮烈隐忍的画面。
……
许骄阳报警这事惊动了园长,彼时园长刚从姐妹园调研回来,了解事件之后非常冷静地配合民警工作,
许骄阳觉得对园长有愧,但被家长纠缠辱打了两回,她心里有气确实忍不下去,工作的事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影响了顾城的人情关系,
报警的决定她并不后悔,事件因为报警而变得重大复杂,悠悠家长也就再没有先前的疯狂难控。
警察来的很快,是社区警察,派出所就是旁边那栋矮楼。
派出所和幼儿园一直有相关日常事务交流,也有子弟在这里就读,偶尔会被邀请进班进行职业教育的活动,所以比较熟悉情况,
警务人员首先作为打架斗殴事件记录了现场,迅速了解事情经过,然后兵分两路,
许骄阳由民警陪同去专业机构做外伤处理并做伤情鉴定,
两个孩子由园长、李云和家长陪同到医院做伤口处理和传染病鉴定,
主任进班带教,接手了小班后面的带班工作。
一件事令园长主任双双辛劳,许骄阳过意不去,想着事情处理之后,就算工作没了,她怎么也得请这两位领导吃顿饭好好道个歉。
许骄阳在壮烈隐忍中思考了以上内容,总算捱到医生将伤口处理完毕,贴上白色纱布告终。
然后又经过在不同科室的辗转,最后鉴定章盖在文件上时,许骄阳已经调整了情绪心态,做好了解决好这件事会离开望清春苗的心里准备。
这个心理准备本来应该很顺畅,却因为顾城的在场,总觉得有些愤愤不甘,他对她的职业偏见一直令她耿耿于怀,如今想树立良好的职业形象恐怕也都没有机会了。
顾城是执意要跟来,许骄阳当时伤口疼痛,一身血光尴尬难受,跟着民警同志去坐警车时难免惴惴不安,于是默认了没跟他推辞。
跟顾城一起坐在警车里,许骄阳稍微感觉安心一些,特别是听顾城向民警请教警情处理流程时,就更觉得安心了。
虽然有偏见,也一直在他面前憋着一口气,但在陌生事件处理中,有个熟悉的人帮忙,还是必须接受的。
果然,做警情伤级鉴定的流程有些繁复,幸好有顾城在,跑前跑后的没让许骄阳太折腾。
伤口在经过最初的麻木之后一直很疼,再加上流了不少血,许骄阳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有些疲懒。
最后去打破伤风针的时候竟然对那一针的疼痛不耐受了,许骄阳使劲含着眼泪从诊疗室出来,抬眼见顾城站在面前,一个没憋住,豆大的泪珠滚落!
顾城愣了一下,目光忍不住打了个颤,慌忙上下摸兜,然后转身到护士台借了纸巾转回来递给她:“快擦一下,别影响伤口!”
许骄阳赶紧接过来擦眼睛。
顾城第一次觉得这姑娘一点都不酷,柔弱的跟个小白兔没什么区别!
“在幼儿园流那么多血,刚才给伤口缝针,都没见你掉眼泪,打个针怎么就哭了!”顾城说。
许骄阳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镇定道:“我没哭!是破伤风那药太刺激了,这是皮肉反应,生理忍痛到极限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借口还挺专业!”顾城笑了:“想哭可以哭两声,你看刚才你们班那个小孩儿,哭得多生猛!”
他这玩笑一开,许骄阳彻底憋回去了。
“别开这个玩笑吧!”她低着头,声音很轻:“毕竟是我们老师失职,如果我被别人咬了一口,心里会跟孩子家长一样觉得膈应,将心比心,别打趣孩子,她肯定吓坏了!”
顾城收了笑容,严肃了眉眼,点点头道:“看在你的皮肉今天受苦的份儿上,奖励一颗糖!”
许骄阳闻言惊愕地抬眸,发现他的手伸在自己面前,掌心里放着一颗糖,紫色的糖皮包装,是她喜欢的话梅口味。
皮肉受苦需要奖励吗?他这是在安慰她吗?哪来的糖?专门去买的吗?
许骄阳眨了眨眼睛,看着顾城冷静的神色,迟疑着抬手去接,顾城却突然收回,剥了糖皮直接递到她嘴边。
许骄阳心中一空,鬼使神差地,乖乖地探首含进嘴里,话梅糖很甜,伤口和破伤风针的疼痛瞬间消散了。
一抹红霞从窗外照进来,在两个人周身打上了朦胧的光晕。
顾城看着周身被晚霞围绕,乖乖地含着糖块,一双眼睛小兔子似的看着他,脸颊上那片纱布突然让他觉得很心疼。
本来他还为自己专门买糖安慰这姑娘的行为感到莫名冲动,现在觉得这糖买的挺好,这小园丁跟小孩儿一样好哄。
许骄阳看到顾城眸光的变化,心中又是一空,连忙转头看看走廊外渐红的晚霞,道:“谢谢顾总,耽误了你一天的时间!”
“我不碍事!”顾城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沉的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连忙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平静了语调说:
“还是别耽误刘警官时间,抓紧去派出所,那家长到案了,今天得调解完!”
许骄阳点头正要抬步,园长突然打来了电话:“小许!伤口怎么样?处理好了吗?影响外观吗?”
许骄阳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这是破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