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项都让他觉得,活着真好。

    叶轻过完九十岁生日后的某一天,早早醒来。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又偏头看看旁边的黄毛老头。

    眼眶湿润。

    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接着起床下楼。

    池裴醒来,身边没有人,连忙穿衣服起身。

    终于在厨房找到了她。

    “轻轻,今天想带什么去上班?”池裴走进来,接过保姆手中的围裙,“给你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叶轻身形一顿,转头,不知何时眼泪已经落下。

    她笑着说:“阿池,这些年辛苦你了啊,我给你做鸡蛋羹。”

    池裴愣在原地,他鼻子一酸,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轻轻。”

    “对不起啊,阿池。”叶轻哽咽着。

    “别说这个。”池裴压下想哭的欲望,“出去,我给你做饭,厨房是我的地盘。”

    叶轻最后也没出去,站在厨房看他忙活,想要把他的身影印在心里。

    早餐很丰盛,都是叶轻爱吃的。

    她起身,去酒柜拿来一瓶红酒,两支酒杯。

    “大早上喝酒?你是硬气了,叶轻轻。”池裴调侃。

    叶轻微笑着满上酒,举杯,“阿池,我可能要走了,我只是很舍不得你,想跟你告个别。”

    池裴一怔,随即红了眼眶。

    他一言不发,怕自己开口就会哭出来。

    举杯、碰杯、喝下那杯只剩下苦涩的酒。

    叶轻走到他身边,环抱住他的头,“要不让我也看看你的小舌头。”

    池裴低笑出声,“你想得美。”

    一顿早餐,两人都默契地放慢进餐速度,闲聊的都是孩子们的事。

    叶轻擦擦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时间差不多了。

    “阿池,陪我到院子里看看花吧,你给我种的樱桃树开花了吗?”

    “开的正好,昨天才带你去看过,”池裴让佣人拿来一条毯子,“走吧,老婆。”

    樱桃树下,一把长椅。

    叶轻裹着毯子靠在池裴怀里。

    “阿池,其实我们活的挺久了。”

    “嗯。”

    “阿池,你很帅。”

    “我知道。”

    “你不知道,其实我在走廊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心跳的很快,但我不懂,我以为是害怕,现在想想,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我知道了。”池裴说。

    叶轻渐渐没了声音,靠在池裴怀里体温逐渐下降。

    池裴仰头看看树上的花,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像是在说情话,“轻轻,你走慢一点,等等我。”

    孩子们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叶轻已经去了。

    被池裴交代过不许大声哭的他们全都在小声啜泣。

    唯独程序言。

    他跪在叶轻面前嚎啕大哭,“外婆!您看看我的小舌头吧!”

    池裴难得没有踹他。

    直了一辈子的脊背,在叶轻去后,也看着弯了些。

    孩子们有钱有权有地位,家里老太太去世,后事操办的很大。

    池裴不用做什么,只是默默收拾着她的遗物。

    “爷爷。”池清欢红着眼睛,怀抱着一个大纸盒,“这是我在杂物房收拾出来的,好像是奶奶的东西,您看看吗?”

    池裴反应慢了些,他盯着那个盒子,记忆被拉回到几十年前。

    这是当年她还在五环边那个公寓里住着时的东西。

    那年他让程度去把房顶砸漏水,她还很紧张地抱着这个盒子,后来他也忘了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还在。

    池清欢帮爷爷打开,里面是三件男士的毛衣。

    从第一件歪歪扭扭的,到最后一件勉强能看得过去的。

    一看就是手工织的。

    谁织的,给谁的。

    好像不难猜。

    池裴双手微微颤抖,抚摸着一件件毛衣,眼睛渐渐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