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裳离开后,唐泽松的生活水平极速下降。

    本来就是艰难存活。

    如今……

    才不过两日的光景,唐泽松就染了风寒。

    身上发冷,脑门儿却滚烫。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没了绿裳这个做工的主力,唐泽松自己根本就完不成任务。

    最后,还是负责看管的人发了善心。

    给他请了大夫,开了药。

    这才留了一条命。

    且说绿裳。

    她醒来的时候,人正躺在马车里。

    马车里很暖和。

    但晃晃悠悠的,晃的她有些头晕。

    甚至一度,她都在想,是不是她已经冻死在北疆了。

    随即又想到唐泽松。

    若是自己死了,只剩下公子一人……

    这么一想,心口就开始犯疼。

    也就是这般疼,让绿裳意识到,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她好像是待在一辆马车上。

    为什么会在马车上?

    她记得,她是早晨起来去小溪边采雪的。

    怎么会在这里?

    被绑架了?

    一瞬间,恐惧涌上绿裳的心头。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靠着马车车壁。

    脑子里乱哄哄的。

    好半天,才渐渐稳定下来,也开始思考“被绑架”的事情。

    谁闲的没事,会绑架她?

    没钱,没姿色。

    把她绑架回去,岂不是还要多一张嘴?

    而且绑架,还给这么好的马车坐?

    所以,应该不是绑架。

    那她为什么在这里?

    绿裳小心翼翼的把车窗帘挑开一丝缝隙,偷偷的向外张望。

    能看的,是一片荒凉。

    绿裳又往外探了探头,终于看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是前面那辆马车上的标志。

    这个标志,她来北疆之后就常见了。

    是北疆来往京城的商队。

    她为什么会在商队的马车上?

    难道是她采雪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危险,从而被商队的人救了?

    不对。

    商队的人,怎么会去哪里?

    绿裳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车帘也被挑起。

    绿裳立刻又往里缩了缩,警惕的盯着车门处。

    一名妇人从外面探进头,冲着绿裳和蔼的笑笑:“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绿裳蜷缩着身子,小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商队的车里?”

    妇人直接上了马车,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打开食盒。

    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还有两个清爽的小菜,以及一叠热腾腾的大肉包子。

    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绿裳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饿了。

    自从来了北疆,她就再没有吃过肉包子,这味道真的太诱人了。

    “绿裳姑娘,你睡了一天,想必早饿了。”妇人将盛包子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快趁热吃吧。”

    “多谢。”绿裳哑着嗓子道谢,不过并未拿包子,而是问道:“我这是……”

    “我们是受固安候府三公子之托,带你回京的。”妇人说道。

    “回京?”绿裳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是啊。”妇人点点头:“以往,我们年前是不跑的,安稳在北疆过年。”

    “今年冬天出了些意外,少走了一趟。”

    “有些货还没送到。”

    “所以,才特意又加了这一趟。”

    “只不过,肯定是赶不及停下来过年的,估计年三十,我们只能在路上凑合过了。”

    “我,我没要回京。”绿裳有些慌乱:“我不回京,我要回北疆。”

    “停车,我要下去,我要回去。”

    “我们已经走了一天的路,你怎么回去?”妇人问道。

    “况且,北疆一直都不太平。”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先不说能不能在大冷天活着回去,若是路上遇到贼匪,岂不是要交代了性命?”

    “更何况,我们是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绿裳一把抓住妇人的胳膊:“你刚刚说,固安候府三公子?”

    “是啊。”妇人点点头。

    “他身上没有钱的。”绿裳说道:“那你们,岂不是白白带着我?一路上还要管我吃喝?那你们不亏了?”

    “所以,放我离开,我离开后,你们就少亏一些。”

    三公子身体一直不好,若是自己不在身边,他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自己要回去,必须赶紧回去。

    “绿裳姑娘,三公子写了亲笔信,让我们到了京城后去找固安候府五公子即可,到时候自有报酬。”妇人笑笑。

    “三公子也是为了你好。”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没犯事儿,实在不该在那里磋磨。”

    “不。”绿裳说着,就要往外冲:“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却被妇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在北疆这两年,绿裳虽然干了更多的粗活,可身体却越发的虚弱了。

    故而,轻而易举的就被妇人钳制住。

    无论她怎么使劲儿,都挣不开。

    绿裳急得眼角通红。

    妇人叹一口气:“绿裳姑娘,三公子也是为了你好。”

    绿裳急道:“我不需要,我要回去,放我下去。”

    妇人劝了半天,绿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害怕她回去晚了,唐泽松会……

    妇人见劝不住,这才说道:“三公子离开之前说过,一定要将你安全送去京城。”

    “我们是商队,最重信义了。”

    “绿裳姑娘,你不能害我们做无信无义之辈吧?”

    “我们可没仇。”

    绿裳挣扎的动作一顿,随即扑通跪下:“大娘,我们三公子身体不好,我若不在身边,他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妇人扶起绿裳:“真是个傻丫头……”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三公子说,如果你要闹着回去的话,就把这封信给你看。”

    绿裳赶忙接过来,双手哆哆嗦嗦的展开。

    确实是唐泽松的字迹。

    前面是劝她听话,让她跟着商队回京城,甚至带上了哀求之意。

    后面是威胁。

    威胁她,如果敢私自回来,就寻死。

    更威胁她,若是她不跟着同去京城,到时候他就状告这个商队背信弃义。

    结尾处,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

    最后一句,写的模棱两可:只有你回了京城,找到老五,诉明情况,我将来才会有好日子过,切记切记。

    绿裳看完后,半天没说话。

    三公子为了让她回京,真的是什么话都说。

    他以为她会信吗?

    如果真的是为了他自己,他早就写信给五公子了,可这两年来,无论多难,他都没写过。

    所以,又何必在信里这么贬低他自己呢?

    绿裳抿着唇,将信纸抱在心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