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知道,自己这个答案必定会让太后娘娘不满。
可他也是没办法啊。
“回禀太后。成阳伯夫人本身就因着手腕处的伤失血过多而身子虚弱,且她在大约一个时辰前,应当是自己服过毒药,这毒伴随着她情绪激动,慢慢蔓延至全身,所以才会出现吐血之症。如今,成阳伯夫人的双目应当是已经看不到了,双耳也已经听不太进去东西了。至于喉咙,怕也是快了。
这毒继续发展下去,最多也就有半天的时间了,实在是回天乏术了啊!”
“混账东西!”
她居然敢服毒!
太后这下子,终于信了刚刚张氏那番认罪的举动了。
原来她入宫之前就服了毒。
她是根本就没打算活了!
九韶台一事被查出的恐慌,被夫君斩断双手的绝望,让她直接决绝做出了如此选择。
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她张嬷嬷到底在何处!
更没听她详细交代是如何指使的静禛,如何说服张嬷嬷背叛自己。
供词也无,证据也无。
她如今却就落到了这般瞎子、聋子、哑巴的程度。
这便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说不了,更不可能写下认罪书了。
想自己堂堂太后,居然被这样一个微贱之人戏耍到了如此程度!
“确定救不回来了吗?太医署其他人,是否还有把握?”
太医很想说有,很想把同僚拉下水一起承担太后的怒火。
可是,张氏的脉象清晰无比地告诉他,他就算把同僚拉下水也没有半点儿用处,只能空得罪了一群同僚,反而自己日后在太医署前路更加艰难。
且日后族人若是有入太医署者,也是前程渺茫。
“太后娘娘,若是慢毒,下官可以和太医署其他同僚一同齐心协力研制解药,或许能够救得成阳伯夫人性命。只是如今,实在是没有时间了。且夫人本就因着受伤身子虚弱,许多药也不敢轻易尝试,有时解药不对症,或许会比催命的毒药来得还要可怕了。”
说穿了,张氏现在就是躺着只能出气儿,要是尝试用药,很可能一副药下去人连半天都活不了了。
因着怒气,太后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半晌后,她才终于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哀家统摄朝堂,夙夜忧惕,惟以肃清宫闱、匡扶社稷为念。今查实,成阳伯夫人张氏,性本奸佞,心怀枭獍,谋戕皇胄,暗害亲王,更以一己之私,谋害天祈司镇司使玄珲,妄以巫蛊魇镇天子,行倾覆江山之恶。幸天佑皇室,奸谋败露。然大逆之举,已犯十恶不赦之条,断难姑息。今依《大昱刑典》,循祖宗规矩,赐尔白绫三尺,全尸以谢天下。
成阳伯教妻无方,褫夺官职,罚俸三年闭门思过。哀家念及先成阳伯昔年为国捐躯之功,不曾祸连伯府满门,特施之仁。”
太后最后也只能如此发落张氏。
而且,她在说明张氏罪名的时候,还必须拉上裴玠。
否则,张氏为何加害裴琰,这整件事落在外人眼中总有许许多多说不清楚的地方。
“朕怎么不知晓,这成阳伯夫人还以巫蛊妄图魇镇于朕?”
这时,如今互换的裴玠和崔令窈二人,施施然从门口处走了进来。
砚心有些为难地跟在身后。
她刚刚想出言提醒太后的,可是却被陛下身边的喜禄公公制止了。
“皇帝,你怎么来了?”
太后浑然不知,跟在皇帝身后正盈盈向他行拜礼的“崔令窈”才是她口中真正的皇帝。
而她所看到的“裴玠”,如今却是崔令窈的里子。
“怎么?朕不能来拜见母后了吗?朕若不来,还瞧不见这么一出好戏呢?
温元县主,你的好叔母居然行巫蛊之术,你们成阳伯府可知情啊?”
裴玠立刻接住了崔令窈递出的话,半点儿心理障碍也无,扑通一声便往地上一跪。
“陛下,臣女无辜,成阳伯府也是无辜啊!臣女从不知什么巫蛊,成阳伯府更是不敢有此心啊!且叔母这些时日一直在府上养伤,除了前几日的马球会露了面,其他时候都是深入简出,更是从无逾矩之处啊!还请陛下明鉴!”
看着裴玠楚楚可怜就差声泪俱下的模样,崔令窈也是觉得好笑。
这仁寿宫仿若成了戏台,他倒是来了兴致。
“哀家不是……”
太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完,崔令窈又直接截住了她的解释。
“对了,还有刚刚朕听到母后话语中提到什么暗害亲王的言语。难道是指张氏策划了九韶台一事?母后,你可别为了替信王弟恢复名声,便什么罪名都往旁人身上安了。”
崔令窈将裴玠素日里气太后的劲儿拿捏得惟妙惟肖,最起码如今被气得登时心口绞痛起来的太后,是半点儿未曾发现面前的皇帝实际上换了个人。
“皇帝,你是如何同哀家说话的?!”
“怎么?难道朕说错了?刚刚母后口口声声大昱律法,按照律法,成阳伯夫人乃是诰命之身,又是事涉朕和信王弟,需得人证物证俱全,并三司会审,一切核对无误后,方才能够颁下明旨。
且若罪名属实,以巫蛊妄图谋害朕,便是诛九族都不为过。便是母后心慈,不愿因朕的事波及诸多,白绫赐死也太过体面了些。凌迟处死,腰斩曝市,五马分尸,这些总是要选一个的。”
崔令窈轻飘飘一句诛九族,却是彻底将太后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