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永远是这样。坐山观虎斗,当年看我对付左神谙,如今看我和夏青斗得你死我活,看崔令窈和令仪相互争斗。而她,万事不理,只做那高台上的神像,端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善心模样。
其实,她最阴狠!”
张氏这番话,让一旁的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
“张氏,你疯了?”
瞧瞧,如今自己又成了张氏。
崔令仪有些害怕,小声地唤着娘亲,希望她能恢复理智。
可惜,此时的张氏已经不在乎了。
“崔珺,你真以为你的娘亲多么慈爱吗?你真以为当年左神谙的死她也是为了你所以无奈下手吗?
不!她早就恨毒了左神谙!
她不得自己夫君的喜爱,为了嫁给崔老大人,她不惜拆散了崔老大人和其青梅竹马的婢女,面上说愿意接纳那女子为妾,实则是用了手段让那女子在生产时一尸两命。
可惜,如此算计却也是换不来夫君的心,崔老大人根本不喜欢她,当初崔玿甚至是她用药才怀上的。至于你,也不过是她装了许多年的贤良淑德才换来的施舍罢了。
可惜,崔老大人给了她敬重,却根本给不了她爱。最终,崔老大人思念心上人,不过而立之年便病逝了,而我这好婆母成了孀妇。你觉得,她看着崔玿和左神谙夫妻情笃,看着他们琴瑟和鸣,看着她寄予了最多感情的长子对另一个女人言听计从,她会舒心?她能让左神谙活下去?”
反正,她大概率是逃不过这一遭了。
那就让她好好出一出这口气吧。
张氏高傲地昂起头。
她快在这座大宅里憋疯了。
“疯妇!”
崔珺看着此时的张氏,只觉陌生得紧。
而他也不敢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他甚至没有勇气问一句。
娘亲,刚刚她说的,是真的吗?
那些他以为的真相,那些他掩耳盗铃的过往,被张氏毫不留情曝晒在了天光下。
张氏的手,最终没保住。
即便大夫本就在蘅芜苑,可等到他赶来时,张氏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她的手,也根本不可能接回去。
其实民间倒是有法子,可以用针穿引绢丝、桑白皮线或银丝对伤口进行缝合,而后敷以伤药,待伤口愈合,银线也会自行脱落。
可那都是普通的伤口,比如割开一道口子,甚至穿肠破肚的伤口也可用此法。
但这种断掉一只手的情形,却是难了。
大夫倒是尝试为其缝合,可不过两个时辰后,张氏便持续高热不退,眼见情形危急,大夫在请示了崔珺后,还是选择拆开伤口,将手残余的皮肉割开,彻底将那只手从张氏的身上取下。
这是保命的无奈之举。
留着那只手,张氏的身子会持续恶化下去。
可即便不保这只手,张氏的情况还是不妙。
她的高热持续不退。
大夫也是黔驴技穷,言明若是今夜高热持续不退,怕是人就要熬不过去了。
崔令仪哭成了泪人。
她的身子在从马场回来后一直不适,甚至因着长时间的哭泣,她的身体情况不稳,面上的红斑也愈发显露出来。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求崔珺请位太医来为张氏瞧瞧,崔珺不语。
她又去求一旁的老夫人,老夫人也是沉默。
崔令仪此时才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们是准备等着母亲熬不过这一关,自然而然死去。
这样,所有的事,都可以被这场死掩盖过去了。
她想找崔翾。
尽管她和崔翾因着砒霜一事已经闹翻,可她知晓,崔翾会为娘亲找来太医的。
就像当初他会让太医为中毒的自己诊治一般。
可她出不了府。
崔珺告诉她,崔翾事务繁忙,这些时日便歇在衙门中了。
在崔令仪绝望之际,太医署的太医却主动登门了。
来人是武夷真。
她刚从奉国公府出来,便被请来了成阳伯府上。
请她来的人,自然是崔令窈。
是她用令牌请来的太医。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惊愕万分。
武夷真身份特殊,便是崔珺母子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在其面前表露分毫。
倒是崔令仪。
她瘫跪在榻前,看着武夷真为自己母亲施针抢命的模样,一时间神色怔然。
葳蕤苑中。
崔令窈并没有去看张氏的结果。
她清楚武夷真的医术。
若武夷真出马都救不回来,那神都内也几乎没人能够救回张氏的性命了。
“县主,您为何要救她呢?”
离澜伺候着崔令窈更衣入寝,小声问出自己的不解。
她最是了解自家县主有多恨这个人。
如今她死了,也是自己恶事做尽的报应。
县主为何要给她一条生路?
“我不是救她。”
崔令窈却摇了摇头。
此时让她活下来,只不过是让她后面死得更凄惨一些罢了。
高热中离世,这太便宜她了。
而且……
“留着她的性命,是为了让她承担九韶台一事的罪责。否则她一死,这件事势必会被太后迁怒到整个崔家。我不在乎崔家这些人的死活,可在爹娘之死未曾彻底水落石出之前,他们还得给我活着。”
至于张氏。
“她注定活不了了。此时崔珺不救她,老夫人不救她,我救下她,也是为了在她临死之前从嘴里撬出更多的东西。而我不过是让其多活几日罢了,这笔买卖,不算亏。”
张氏知道的事可不少。
“那你就不怕,她故意说错来误导你。”
窗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离澜神色变得有些奇怪,而后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崔令窈犹豫了一下,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扇,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