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说话的时候,眼神几乎没从崔令窈的身上挪开。

    这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也并不符合信王素日里在外温文尔雅的君子名声。

    崔令窈的疑惑越发重了。

    信王是被九韶台的事刺激到了?

    他猜到了这件事大概率是裴玠所为,但他又抓不到明显的把柄,所以决定对这些时日裴玠比较看重的自己出手?

    心中思量片刻,崔令窈觉得这个猜测倒是是有可能的。

    在官道上拦下臣子家眷的马车,还堂而皇之地打量,这几乎就是要让旁人知晓,他对自己“有意”,或者说“有兴趣”。

    如今神都内都知晓,自己是九成是要入宫的。

    在这个时候传出信王对自己有兴趣的传闻,这并不会让自己的身价高上几分,更不会让旁人多艳羡几分。

    他们只会觉得,温元县主行事不检,才让造成如今兄弟相争的局面。

    这很残忍不公,却是逃避不了的现实。

    在这种风言风语下,若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或许自己入宫也将成为一件难事。

    一个女人让兄弟阅墙的例子,前朝可是不少。

    朝臣宗亲们难免会有提防。

    信王是用这样的方式间接报复裴玠?

    崔令窈眼神中也带出了几分警惕。

    “殿下言重了,是臣女的车驾一路走来行进颇慢,这才押缓了殿下回城的仪驾。”

    说着,崔令窈主动往路边又后退了两步。

    “如今官路畅通无阻,臣女不敢耽误殿下要事。”

    这便是,隐晦表达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了。

    裴琰的手下意识抓紧了手边的软垫。

    在听到指尖极细微的布帛撕裂声后,他方才挂上一如往日的温和笑意。

    “县主说的是,时辰不早,本王是要尽快回府了。

    今日遇到县主,也是缘分。本王这些时日在九韶台听诸位真人论道,提及所谓缘分一事,心有所念故生因,终得相见既为果。今日遇见县主,也是一场缘分。本王幼时便曾听闻崔将军在沙场上的英姿,保家卫国,实乃大英雄也。也曾生出憧憬,愿上战场为国杀敌,只是直到今日终不得偿。如今得见县主,也算遥望当年崔将军之姿。还望县主莫要怪罪本王今日拦车之过。”

    裴琰竟是一番话,给了今日的拦车一个合适的理由。

    虽然这理由有些牵强。

    但他既然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神都内便不会有人傻到在面上散播与这个理由相悖的传言。

    否则,便是公然在信王和太后头上撒野了。

    这倒是最大限度为他拦车的行为找补了。

    崔令窈原本心中已然认定了裴琰的行为是对裴玠的挑衅。

    如今,倒是有些弄不明白了。

    前脚不顾名声拦车,如今却又搜罗出个所谓的理由,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不过,既然给了理由,崔令窈自然是接着了。

    “王爷言重了,家父若是九泉之下知晓王爷此番追思,也必会感念颇多。王爷为国为民之心,臣女拜服。”

    说完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崔令窈柔顺垂下了头,一副恭送的模样。

    裴琰也不再为难。

    仪驾再度缓缓动了起来,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而一直被忽视的张氏等人也终于能够站起来了。

    崔令仪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勾勾看向崔令窈。

    “你又是在何处狐媚了信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