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心中有许多不解。
无论是真的没有阴谋,不过是自己想多了,还是静禛此时只是隐忍不动。
裴琰都觉得,自己不能放松警惕。
回到寝殿内,身旁伺候的内侍忙让人点上了熏香。
他伺候信王多年,最是熟悉信王的脾性和习惯。
这是这段时间信王最喜欢的熏香,每日都要点上,他自不会忘。
栀子花蒸花取露,添沉香和龙脑,再以艾叶和丁香凝其味,置于银叶之上隔火熏制,其香清冽如碎冰,便是暴雨闷热之时,闻之也平添一份心静。
上个月,信王突然提起让底下研制此香,只是他给出的只是十分笼统的香料名称,但具体剂量却未提及。
这一个月来,底下人已经翻来覆去研制了几十种配比了。
只是每一种,信王似乎都不太满意。
好不容易月初新研制的这一款,终于让信王勉强点了头,信王为其赐名——雪魄清风。
“还是不像。”
裴琰原本正在看书,但闻着鼻尖那清淡的香气,却突然开口道。
不像?
内侍一头雾水。
是说这香吗?
难道殿下是之前在哪里曾经闻过这香,所以想要还原吗?
只是内侍却也不解。
太后最是疼爱殿下,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王府里的,若这香是宫中的东西,殿下自可以去跟太后开口讨要,何必要自己回来研制。
若不是宫中的,那还会是哪儿的?
“殿下,要不奴才去吩咐他们再精进研制着,必定将殿下您想要的香给调出来。”
裴琰却是摇了摇头。
“不可能一样的。”
这话更让人不解了。
可内侍看着裴琰的神色,却也不敢再问。
外人都觉得信王殿下是个极温和的人,但只有他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才清楚,一个在太后倾注了全部宠爱中长大的王爷,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温和性子呢?
“罢了,退下吧。”
翻过一页书,裴琰冷声道。
在这等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中仿佛被染上了一层细碎的冷霜,坐在那里,让人不敢直视。
“是,奴才告退。”
内侍退出殿内,刚准备直起身子,却被面前的人惊了一跳。
“您怎么……”
那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内侍忙将嘴里的话吞了回去不敢再问。
而殿内,裴琰却是仍未察觉外头的变动,继续低头看着兵书。
马场上,崔令仪坐了片刻,觉得又有些体力不济了,加之日头渐渐升起,虽说她们所坐的地方都搭了凉棚,可到底这份热气也会让她皮肤发烫难受,于是她悄悄扯了下张氏的衣袖。
张氏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面上半点儿异色也无,只抬手准备去拿桌案上的梅子汤。
结果,却是手一滑,一盏汤饮尽数撒在了她,以及紧邻着她的崔令仪身上。
“哎呀。”
这声音,让上首的康王妃将视线从马场上转了过来。
“成阳伯夫人,是怎么了?”
张氏忙起身告罪。
“是臣妇粗心打翻了汤盏,扰了娘娘的兴致了。”
康王妃本就对张氏不喜,刚刚那问话也只是因为张氏闹出的动静颇大,她按理也该问询一句。
如今既得到了答案,便淡淡点了点头。
“来人,带成阳伯夫人和崔二小姐去后头更衣吧。”
既然举办马球会,自然也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且这马场本就是崔令窈提供的,自然是任由康王府布置。
后头数间屋舍都被提前备好用于给各位贵女们更衣梳洗,康王妃更是让神都最好的成衣铺子提前备好了几十件衣裙,此时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也是气定神闲。
张氏谢了恩,带着崔令仪往后头走去。
白蔻自然是紧跟着为自家小姐撑伞。
倒是引路的婢女有些奇怪。
今日虽然阳光正好,可这日头也算不上多毒辣,且一路走来多数都是回廊,怎得这崔二小姐还要用伞捂得这般严实?
难道这肌肤就娇贵到如此程度了。
很快,便到了更衣的院子。
康王府的婢女守在外头,张氏和崔令仪带着自己的婢女进了屋中。
刚一进屋子,崔令仪便歪倒在了椅子上。
“令仪,难受得紧吗?不是吃过药了吗?”
张氏忙蹲下身子关心道。
崔令仪的脸色比早上刚出门的时候差了不少,眼神里更满是疲惫。
她并没有说自己此时身子有多难受,只是小声问了一句。
“娘亲,我日后便都是如此了吗?”
这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张氏一时也是无言。
半晌后,她只能轻叹道。
“令仪,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不服下那药,你此时还只能顶着毁了的脸躺在床榻上,难道会好过如今吗?”
如今,最起码能出现在人前,还能为自己的日后筹谋。
若顶着那张脸,还做什么信王妃,谈什么以后!
“可我这样,难道就好了吗?就算嫁进信王府,我这样的身子如何争宠?”
崔令仪越想,越觉得绝望。
张氏忙安慰她。
“你如今刚刚痊愈,身子自然是弱一些的。慢慢养一养,会比如今好很多的。母亲同你保证!”
保证?
崔令仪无声苦笑一下,不愿继续说下去。
她只能转移了话题。
“对了母亲,今日九韶台,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实在是好奇,刚刚也一直在思索。
张氏警醒往外头望了一眼,两个婢女忙到内门处守着。
见状,张氏这才低声道。
“母亲寻了一个妙人儿去九韶台伺候信王,这个人,你绝对猜不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