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亦天颤颤巍巍的手打开了那封折叠的书信,上面染血的字迹,同他前些日子发现的母后遗迹一模一样。
簪花小楷。
落款处的凤印是那样的刺眼。
“吾弟,速来救我。”重复了三遍的这句话,无一不在证明着铁匠所言非虚。
“此信只是求救,去也不去全是舅父做主。
一封信,就说孤的母后是启东叛徒,未免也太儿戏了。”
夜亦天将信拍在了桌子上。
沈安安和夜亦德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一时间也插不上嘴,只在一旁静静听着。
“夫人过世的早,少主是她养育大的,她就是捏准了少主对她那份‘长姐如母’的情谊。
这才以生你有性命之忧为由,将少主诱骗至京,如若不是这等要紧的理由,少主怎会孤身一人前往京城?”
铁匠声音含着愤恨,怒目瞪着夜亦天,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昔日仇人。
不等夜亦天反驳,夜亦德直愣愣的开口反问:“要是先皇后真的那么在意后位,为什么准我生母代掌皇后之权?”
就见他打开了脖子上戴着的、成人手掌大小、一指厚的金锁。
三封信,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沈安安看到金灿灿的那一封,“哇!!!”
她伸手就要去拿出来看看,“这信还有金帛的啊?”
手刚碰到金锁,夜亦德胖乎乎的小手拍在她的手背上,“这个不是这时候看的母妃。”
他翻出最下面那一张,然后将金锁合上,“这张能看,这是给你的母妃。”
“给我的?”沈安安摊在桌子上,打开的信件上赫然写着:【懿旨:‘朕绍膺鸿图,统御六宫,仰承天命,俯顺舆情。
先皇第二子夜亦德,幼失怙恃,孤露无依。
兹有荣贵妃沈氏,仁恕宽柔、容止严整、慈训克勤、堪为内则之表。
特命皇子夜亦德,自今日始,归其名下,以承慈训,以光宗祧。
一应玉牒、宗人府记注,悉从更定。
尔其恪守母仪,勤加教诲,俾皇子克成令德,永绥福履。
钦哉!
轩辕乾武元年正月一日
钤皇后宝玺。】
落款处盖着凤印。
夜亦德站在桌边,开口道:“这还不好办吗?既然老人家你说的和我们知道的不一样。
那就对比一下两份懿旨的凤印,横竖我这封不会是假的。”
凤印现在都还在他生母的宫里呢,等回京后,是要拿给母妃的。
“有这好东西你也不早拿给我,还叫我在宫里被人欺负。”沈安安对懿旨没什么兴趣,她只对凤印感兴趣。
铁匠和夜亦天全情投入,仔细分辨。
“剩下的不关我事了吧?”夜亦德问着,但也没人理他。
他就把铁蛋拉过来,两人坐在一起继续吃饭了。
他递给铁蛋,铁蛋也没心情吃。
铁蛋也想凑上前去看一看,但爷爷没发话,他终究是没敢。
夜亦德不提起吃饭,沈安安都要忘了这茬。
害,反正她也分不出真真假假,那就让见过的人去一辩真伪吧,填饱肚子才是要紧。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
铁匠和夜亦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夜亦天此时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铁匠,“或许你所了解的,一直以来都不是真相。”
铁匠接过信,仔仔细细的看着。
宇文少蕊入宫前,一直都执掌宇文家内宅大权。
启东军的粮饷也好,府上的一应花销、近卫的饷银,每个月都要拿着她手书的领条,去到库房领的。
铁匠认得宇文少蕊的字。
这封信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少主入京,还写明拼死诞下太子,只为保少主无虞……
“这……”铁匠将三封放在一起。
陈年旧纸泛着淡淡木屑味,但其中又有一股淡淡的、几乎难以发觉的香味。
铁匠猛的吸了吸鼻子,弯腰低头凑近去闻,惊觉这股淡香是夜亦德刚才拿出来的那封懿旨上的。
拿起懿旨,仔细一闻,他这才想起来,这味道同宇文少蕊在宇文府时用的印泥味道一样。
“这份是真的。”铁匠高举着手中懿旨,茫然的看看夜亦天,又看看沈安安。
目光最终落在宇文少羽的画像上,一张沧桑的、满是皱纹的脸上,开始涌现悔意。
这么多年,他都怨错人了吗?他怎么对得起少主啊!!!
夜亦德冷不丁开口,“宫里现在用的印泥,都是用先皇后的配方调制的。
可惜我没有圣旨,不然让老人家你闻闻。”
沈安安也吃饱喝足了,擦了擦手,“这是真相大白了?”
铁匠没回她,而是问着夜亦天,“那我手中这封从京城送出来的懿旨,又是哪里来的?”
夜亦天小小的脸蛋上是冷峻的表情,“自然是伪造的。”
夜亦德:“咳咳咳。”
沈安安给他拍着背,“你怎么了?吃饱了就不要再吃了。”
夜亦德摇了摇头,同夜亦天对视了一眼。
兄弟俩此时都心知肚明,在那个时期,敢做且能仿造出凤印的,也只有他们的皇叔了。
只是两个小小的人儿,谁也不敢说。
铁匠沉吟了好一会儿,将手中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回了桌子上。
大家默契的结束了这个话题,铁匠又如何猜不到,当初是谁伪造的这封懿旨?
只是又能如何呢?
不重要了,昔日无人能撼动这轩辕的天,今日也一样。
“我去打枪了。”铁匠说完出了屋子。
夜亦德咽下一口,“又去打枪了?那我也去了。”
属于沈安安的那一封懿旨,夜亦天递给了她。
另外两封,他则是自己收好。
铁匠给的这封,日后就是他拨乱反正最有力的证据。
他不光要为母族正名,还要将这篡位之徒,斩于他的天子剑下。
夜亦天想了想,转身出了门,冲正在出力气的一大一小道,“孤也要一把剑,一把天子之剑。”
夜亦德拉着呼呼的风箱,回头看向他道:“啊???”
铁匠充耳不闻,一心铸枪。
无痛当娘的沈安安,操的心比怀胎十月的亲娘还要多。
这亦天什么都好,唯独就是不识时务这一点,唉,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