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弯腰低头,恭恭敬敬的来到了马车旁。

    他也不知道马车里面是谁,但有定国侯护驾,肯定不是一般人。

    但听定国侯的口气,应当也不是个太重要的人。

    思索清楚,他抬手敲了敲车窗,“下官济河县令贾仁义求见。”

    车窗打开,赫然出现的是一张孩子脸。

    县令愣了愣,小孩儿?

    他转念一想,皇子?

    不由得态度又恭敬了几分。

    夜亦天拿出自己的腰牌,让他看了看清楚,将那镇子上发生的事儿简单说明,命令着:“若再敢去征税抓役,孤定不会轻饶。”

    县令跪在了地上,却是抬头看向了一窗之隔的夜亦天。

    他双手置于耳侧,拱手行礼,“卑职奉皇命行事,不敢有误。

    太子殿下所说之事儿,卑职会派人去查清楚,但免除赋税和徭役,恕卑职无法听命。

    没有朝廷的朱批文书,卑职一刻也不能停,若太子殿下坚持,还请太子回京请旨。

    卑职看到圣旨,自会听从朝廷号令。”

    这话让马背上的赵小高都不禁哼了声,心道:‘这大贤用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这一哼,县令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微微抬眸看向他。

    举国上下,无一不知定国侯嗜杀成性,他一小小七品芝麻官,定国侯宰他像宰羊一样简单。

    害怕归害怕,但皇命是皇命,县令低着头,也不再言语了。

    夜亦天气的抖着手,“你……”

    县令拱手道:“卑职在。”

    小小的人儿被这七品小官气的长气短出,“陛下早有圣旨,鲁州免除赋税徭役,你……”

    县令闻言,一脸无辜的抬眸看向他,“可是殿下,卑职并未接到圣旨啊。

    卑职接到的,只有加重赋税徭役的朱批文书,殿下若是着急,要不您想办法催催圣旨?”

    “殿下稍候,卑职这就去给殿下拿文书看。”

    “哈哈哈。”赵小高不禁笑出了声,今天也是被这县令给逗乐了一把。

    如此顽固不化之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县令被他笑懵了,觉得只有捧出文书才能了事了。

    但夜亦天久久没发话,县令也不敢冒然走开。

    可定国侯发话了,“去啊,拿出来好好给太子殿下瞧瞧。”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县令提着官袍,跑上台阶。

    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他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夜亦天道:“殿下,要不进来坐坐?”

    夜亦天也懒得废话,摆了摆手,就见他又提着袍子跑了进去。

    沈安安却是已经看出,这一趟算是白走了,她安慰夜亦天,“不至于动气,咱们替那镇子的人交齐了赋税,保他们一时无虞是够的。

    至于其他的,等你立了功回京再说。”

    至于立什么功,大家心知肚明。

    夜亦天反问她:“赋税你能替,那徭役呢?”

    沈安安语重心长道:“做人啊,仁至义尽就够了,我们又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夜亦天却意味深长,“古人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孤连一个镇子都护不下,以后何谈护轩辕?”

    沈安安唉声叹气,“你以后能护的时候自然就护了,你现在还小。

    不要净想着越俎代庖,如今护轩辕的是你皇叔,你要干嘛呀一天天的?”

    夜亦天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县令捧着文书出来了。

    “殿下,请过目。”

    夜亦天瞥了一眼,可他从未见过朱批文书,他哪里认得?

    看他有些犹豫,夜亦德在他身后小声道:“皇兄,这真的是朱批文书,我在勤德殿见过。”

    夜亦天瞥了一眼沈安安,“不是替交赋税吗?还愣着干什么?”

    沈安安看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怀里,算了算了,还是她掏吧。

    她也是大方,直接拿出一张超级婉,递给了县令,“太子殿下跟你提起的那个镇子,所有人的赋税,能抵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

    县令接过银票,都看傻眼了,超级婉?

    “三年,三年都够了,交的足够多,徭役也可免除。”县令竖起三根手指头说道。

    夜亦天闻言松了口气,他懒得再多说一句,关上了车窗。

    赵小高挥着马鞭,“出发。”

    “卑职恭送太子殿下、定国侯。”县令跪在地上,目送他们离开。

    等车队消失了,县令贾仁义才站了起来。

    他看着手中的超级婉,若有所思,皇室随手一出,就是一万两金子的超级婉银票,可百姓却要吃糠咽菜。

    不过好在,太子还是心系百姓的,轩辕未来可期呀。

    唉,等太子上位他都该告老还乡了,想这些做什么?

    赵小高为免途中再出意外,命人带着他的腰牌快马加鞭走在前面,扫除一切可能性障碍。

    就这么一路平平稳稳的到了楚州地界,历时十天,所过之处,可谓是一片欣欣向荣。

    沈安安看着街道两旁热闹非凡的景象,不由得感叹,“咱们这位侯爷可真是手眼通天啊。”

    夜亦德也把脑袋凑到窗边,“怎么说母妃?”

    沈安安道:“你看那卖馒头的,身姿魁梧,一看就是个军中之人。

    这一路上摆摊的不少,你看到过几个买东西的?”

    一队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进了楚州城,一路前往楚府。

    当然了,欣欣向荣的景象从进城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了。

    夜亦德趴在车窗上,“母妃,这下真实了吧?”

    沈安安点着头,“嗯,这才像是个边境之城。”

    夜亦天端端正正的坐着,“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就不能盼我们轩辕好一点?”

    沈安安抱起夜亦德,“来,我们给轩辕祈祷上苍庇护。”

    夜亦天懒得理她,继续看书。

    半个时辰后,队伍到了楚府,在门前停了下来。

    随着护卫一声“太子殿下到。”

    楚府的管家率众出来跪拜迎接。

    夜亦天先下了马车,问着管家:“表叔父可在?”

    管家不慌不忙的回答:“回禀太子殿下,老爷身患重疾,四处求医,已经两年未归家了。”

    “可有书信来往?”夜亦天又问道。

    管家摇头,“并无。”

    赵小高可懒得听这些借口,他下了马,摆了摆手,命带来的护京军将此处围了。

    他来到管家面前,低眸睥睨着脚下,“有也好,无也好,明早若是还没音讯,那你们就替他死了吧。”

    管家闻声吓坏了,一抬眸对上了赵小高的腰牌,定国侯?

    前千人斩首领之一?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地狱修罗?他怎么陪太子来了?

    管家舌头打结:“这这这……”

    他连回赵小高的胆量都没有,朝着大门内喊:“快快……快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