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舞曲响起时,纪云州领着我旋入了舞池。

    动作还算娴熟。

    我惊讶地看着他,微微侧目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梁夫人和梁皓渺,视线却被男人高大的身影给遮挡住了。

    “看来是耽误沈医生的好事了,”纪云州宽大的手掌扶在我的纤腰上,“怎么,答应做我的女伴,却想着跟别人跳舞?”

    我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男人坚毅的面庞上,解释道:“没有的事。”

    只是那会儿不好拒绝而已。

    “没有?”纪云州猛地拉近我两的距离,灼热的呼吸落在我脸上,语气低沉又克制,“可我瞧着沈医生方才的神情,倒是十分向往啊。”

    纪云州这就是给我乱扣帽子了。

    我略感无奈,只能恭维道:“我既然答应做你的女伴,自然会做好分内工作。”

    肩上蓦地一紧,男人搭在我肩头的手不自觉的家中了力道,我听见纪云州重复:“分内工作?那我是不是得夸沈医生一句?”

    冷嘲热讽的。

    我没心思跟他拌嘴。

    方才敬酒时咽下的鸡尾酒忽然毫无征兆的在胃里灼烧着,我搭在纪云州肩头的手微微发颤,这才意识到白兰地的酒劲儿比我想象中更猛,也在慢慢的占据着我的理智。

    我有些醉了。

    “跟我跳舞就这么不情愿?”

    突如其来的责备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我抬了抬眼睫,目光撞在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中,一刹间身体跟着男人的手臂旋转,只听小提琴悠扬的琴声攀至高处时,纪云州竟带我完成了个教科书级的抛掷滑步。

    因为动作太丝滑,我的裙摆也跟着利落的动作滑出优雅的弧度,不知不觉间,我跟纪云州竟成了舞池中的焦点。

    我这才知道,纪云州并非不会跳舞,而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跳而已。

    也是,像纪家这样的豪门大户,怎么可能连基本的交际舞都不会呢。

    而纪云州又是那样的聪慧,以至于在舞蹈动作上也跳的天衣无缝。

    托他的福,我们没有出丑。

    最后一个动作后,第二支华尔兹舞曲响起,这时梁皓渺借着旋转舞步逼近,黑色缎面领结几乎蹭过纪云州的银灰暗纹领带,礼貌又绅士道:“马上要交换舞伴了,等会赵三小姐就麻烦阿州你了。”

    纪云州握在我腰间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眉宇间闪过了一丝不耐烦:“还有这么麻烦的流程?”

    梁皓渺闻言浅笑道:“华尔兹就是如此,阿州你多参加几次就知道了。”

    纪云州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带着我旋出危险的半径,墨蓝西装的下摆扫过梁皓渺擦得锃亮的牛津鞋。

    像是在两人之间画上某种界限。

    小提琴骤然拔高,我们在曲中交换舞伴,梁皓渺凑过来,扣住了我悬在空中的手腕。

    酒精的作用下,我竟有些站不稳了。

    梁皓渺似察觉到了这一点,握着我的手稍微紧了些,带着调侃的语调印在了我的耳边:“沈医生记不记得解剖课教过,骨骼肌在酒精作用下会丧失30的抓握力?”

    果然被察觉到了。

    我尴尬地开口,解释道:“白兰地兑的鸡尾酒比我想象中更易醉,让梁医生见笑了。”

    “无妨,我力气大,”梁皓渺似乎并不在意,善解人意道,“领着沈医生跳完整场便是。”

    梁皓渺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让我踏实了些。

    与跟纪云州跳舞时那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大不相同。

    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还是作为纪云州的女伴出席的,说什么我也不能出洋相。

    但有时候吧,你怕什么它就会来什么,当小提琴曲再次抬高时,我整个人旋了出去,摇摇欲坠的细高跟鞋在地板上滑动,两只脚也不知在何时已经不再属于我。

    腰间一紧,纪云州揽着我后腰退后半步,他膝弯抵住我踉踉跄跄的双腿,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扫过我被酒气熏红的脸颊:“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旋转的吊灯在视网膜上拖出光怪陆离的残影,我踩着平日里很少穿的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踉跄了半步,而镶满水钻的鞋尖正撞上突然插进来的赵三小姐。

    “当心!”

    “小心!”

    两个声音同时在我耳旁响起,两道截然不同的体温也在我的腰后相撞,纪云州带着薄茧的拇指正压在我礼裙背后的蝴蝶骨凹陷处,而梁皓渺涂着佛手柑精油的手指则卡在束腰缎带的金属搭扣上。

    两人竟同时扶住了我。

    与此同时,我的耳旁还响起了珍珠断裂后落地的脆响。

    是赵三小姐的珍珠项链断了。

    准确的说,跟我不小心撞在一处的她因无人搀扶而步伐不稳,偏偏手指正要搭上梁皓渺臂弯时,却被他侧身避过的动作僵在半空。

    余光中,我听到她委屈巴巴道:“看来这位沈小姐跳个舞还需要双人监护?”

    她声音不大,却也惊扰了今晚的来宾。

    我虽然大脑沉甸甸的,却也清楚她是因为有些窘迫而心生不满,马上道歉道:“对不起赵小姐,我的……我的问题。”

    赵小姐冷哼一声,嘟着小嘴望着我们。

    “沈小姐已经醉了,”纪云州的低沉的嗓音压在我耳边,“抱歉诸位,我们得先行告辞了。”

    腰间骤然一紧,纪云州竟突然托着我膝弯打横抱起,毫无征兆的。

    “现在就回吗?”梁皓渺关切的声音传来,他银灰色西装翻领上别着鸢尾花胸针,伸手时袖扣闪过暗纹,与纪云州那身墨色高定西装的哑光质感形成微妙对峙,“楼上有休息室,要不要先送沈小姐过去缓缓?”

    “不用了。”耳边,纪云州拒绝的果断。

    梁皓渺却上前一步跟了过来,瞄了我一眼后询问道:“不问问沈医生的意思吗?”

    纪云州向前的步子猝然间停滞,抱着我的掌心的温度骤然升高,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梁皓渺,用着不咸不淡的语气道:“我的女伴我自然会照料妥帖,三少还是多多照应今晚的来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