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双眼睛在空气中交汇。
我看到了纪云州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在扫过我身后时闪现出的一抹惊讶,但也仅仅是一瞬,眸光又从惊讶变成了讥诮。
而站在我身后的梁皓渺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会遇见纪云州,上前一步道:“阿州,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纪云州没有立即回答,冰冷的视线再一次落在我的脸上,淡淡道:“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问沈医生吗?”
梁皓渺再一次陷入迷惑中,猜测道:“阿州也是为了伯父的事情而来的?”
纪云州依旧没说话,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冯经理也意识到了一丝异常,抹了下额头,慌张的上前两步,握住纪云州的手道:“纪医生应该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的,这不差点儿怠慢了。”
纪云州浅浅的跟冯经理握了个手,视线掠过我的脸颊,不咸不淡道:“看这情况,我来的似乎有些多余。”
“没有的事儿,”冯经理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偷偷地瞄了一眼梁皓渺后,解释道:“纪医生来的正是时候。”
“是吗?”纪云州懒洋洋的开口,语气里夹着一丝不悦,“我看未必。”
梁皓渺也听出了他话里话外怪声怪气的意思,笑呵呵道:“看来我猜对了,阿州你也是为了伯父的事而来。”
纪云州一个冷眼扫过来,淡淡道:“沈医生没跟你提过?”
傲慢又自大的语气,也不知道纪云州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梁皓渺噎了一下。
事实上我们三人在这里碰面确实挺不可思议的。
梁皓渺有所疑问也正常。
毕竟他既不清楚我跟纪云州的已婚关系,也不清楚老沈替纪云州挡刀的事儿。
可纪云州,不该拿这件事让梁皓渺下不来台。
更何况此刻还有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在。
看着梁皓渺脸上的笑僵在嘴角,我顿时也是于心不忍,马上解释道:“三年前老沈替纪主任在医闹中挡过刀,纪主任一直对老沈照顾有加。”
梁皓渺听到这话后大吃一惊:“原来三年前替阿州挡刀的居然是伯父!”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梁皓渺在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欣喜。
好像,挺开心的。
说完他又看向冯经理,耐心道:“冯经理你听到了吧,沈老先生见义勇为,这是多么难得的品质,外公在创办这家疗养院时就曾说过,对于这些曾对社会做出贡献的人士,我们一定要给与最高的待遇。”
冯经理看看梁皓渺,又看看纪云州,再一次抹了抹额头,附和道:“是是是,梁医生……梁医生说的有道理。”
“阿州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梁皓渺乐呵呵的看向纪云州,“没想到你跟沈医生竟有这样的渊源!”
纪云州的脸色不大好看,静静地瞄了我一眼后,回应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揶揄。
冯经理似乎也听出来了,马上打圆场道:“那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如我们先去顶层的套房看看?”
话题总算是揭了去。
十分钟后,我们几人一同来到了顶层套房,这里比我想象中更大更宽敞,室内还养着各类绿植,阳光透着落地窗洒落进来,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生命感。
干净,宽敞是我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室内还设置了专门沙发茶几,说是给家属探望准备的。
还有升级的看护。
据说都拥有高级看护证,照顾起患者来更专业更细心。
参观完整个套房之后我有一种这里不是来疗养而是来度假的错觉感。
冯经理介绍完之后态度恭敬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几位要是还有什么觉得不妥帖的地方可以跟我提,我马上让他们改。”
梁皓渺马上接话:“沈医生觉得如何?”
我自然是满意的。
但凡我腰包鼓鼓,我都愿意倾尽全力让老沈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可事实是,我没有钱。
“我……”
“行,那就这么安排吧。”
“账单直接发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两个男声便同时在我耳旁响起。
纪云州和梁皓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的口。
纪云州的尾音还缠着雪松香,梁皓渺的声线已裹着温润的气息压上来,两句话在套房里碰撞出蜂鸣,震得窗口的日光碎成了几份。
说完之后他们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瞳孔里闪过一抹惊雷。
纪云州左手无意识捏一旁的大理石桌沿,袖口那枚龙纹珐琅袖扣几乎要嵌进石纹;梁皓渺静静地观赏着眼前的绿植,虎口处的小黑痣在暖光下忽明忽暗。
隔了片刻,梁皓渺率先打破了僵局,落落大方道:“不用花那个冤枉钱,我都说了伯父是见义勇为,值得我们特殊对待,对吧冯经理?”
突然被点名的冯经理蓦地抬起头来,视线在纪云州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两秒,附和道:“梁医生是想了个好办法,可以替纪医生可以省一些花费了。”
后一句他语气很轻,好像生怕点到什么导火线似的。
纪云州冷嗤一声道:“我看着像是缺这点钱?”
冯经理瞪大双眼,惶恐不安道:“不是纪医生,我的意思是……”
“好了阿州,”梁皓渺站出来打圆场,“冯经理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你这么吓,这样冯经理,我们去你办公室走一下手续,你看方便吗?”
冯经理马上松了口气。
我回想“手续”二字,马上制止道:“会不会不合适?”
“按规矩办事,”梁皓渺自信满满,“沈医生尽管放心。”
片刻后,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我跟纪云州两人。
挺别扭的。
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我只能借着去看老沈的由头准备离开,谁知步子才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到纪云州像是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天鹅绒帷幕,讥诮道:“所以这就是你们母女两敢在老宅肆无忌惮的跟纪家谈生意的缘由?”
我脚步一滞,默默的转过身,瞥见镜墙里自己发僵的脊背,视线落在纪云州脸上,问:“什么?”
纪云州环顾四周,冷声道:“应该把岳父大人推到这个房间里,好让他看一看,他教出的好女儿,竟有这么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