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皱起眉头，犹豫片刻后，缓缓抱起赵思妍，又盯着李琴看了会儿：“我明日就让大牛去镇上给你抓药，你喝了药赶紧歇着。”
说完，杜青便抱着赵思妍匆匆走出李琴的屋子。
空荡荡的院落里四周漆黑一片，唯独袁玉兰的屋子里还冒着烛光，烛光背后，一个窈窕身影在张牙舞爪，像是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一样。
杜青狠狠淬了口唾沫，转头走进自家屋子。
想到那件带了血的衣裳，杜青眉头紧锁，脸上神情愈发严肃。
恰巧赵元醒过来，杜青低头看看怀里正精神的赵思妍，把她往赵元的身边一放。
“娘。”赵元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小元，你可不要再跟村子里头的那些哥哥姐姐们玩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陪你妹妹。”
赵元小小年纪不知道娘为何会说这种话，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夜晚，万籁俱寂。
杜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前，襁褓中小小的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
赵思妍睡不着觉，心里头担心瘟疫的事情。
手上的那本《瘟症辑要》，已经快要被她翻烂了。
李琴的症状和这书上说的一模一样，“尸气入体，需要用至阳之物熏足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艾草最合适！”
赵思妍想起袁玉兰窗户上挂着的那一簇簇干了的艾草。
就在这时，灶房里突然传来碗盏碎裂声。
赵思妍顿时睁开眼睛，就见杜青从床上坐起来。
杜青脸色发白，从床上走下去。
赵思妍见状，啊的一声哭了起来，杜青急忙将她抱在怀里。
稀奇的很，赵思妍紧接着就止住了哭声。
暮色漫过青瓦檐，厨房里亮着一抹烛光。
杜青定睛一瞧，见识那袁玉兰猫着腰端着碗。
杜青察觉不妙，顿时冲了出去，“袁玉兰，你干什么！”
她眼看着袁玉兰将砂锅里的药通通倒进了泔水桶里，泔水桶顿时浮起一层白沫。
袁玉兰甩了甩镶云边的衣袖，翻了个白眼说：“二防染了脏病，娘说了谁都不许碰她用过的东西！”
那嘴巴一张一合的，喷出吃蒜的浊气：“我今儿个刚条件，你拿着碗过去喂她喝药了，连带着被她用过的东西都不能要了。”
没等杜青开口，袁玉兰便又开始对她指手画脚：“大嫂你说你也是的，一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袁玉兰双手交叠上下拍着，皱着眉头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围着一个人，要害死我们全家人吗？”
“你少在这里满嘴喷粪！”
杜青咬着牙：“李琴病了，我去山上采的草药，她喝了药马上就好了，何来的脏病！”
袁玉兰哼哼一笑，“是不是脏病，你们心里头清楚的很，反正这点东西不能要了，汤药我也倒了，你拿我怎么办吧！”
杜青气的心肝疼，眼睁睁看着袁玉兰扭着腰走了出去。
杜青咽不下这口气，立刻跟上。
“吵什么！”
赵老太的龙头拐杖砸在青石板上，震飞了在屋檐下搭窝的喜鹊。
赵老太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李琴的屋檐：“老大家的，把你那晦气药汤子泼了！”
杜青护着汤锅里的喉草，后退半步：“娘，老二媳妇就是普通风寒……”
“普通风寒能咳出血来？”
袁玉兰突然掀开李琴的房门，顿时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赵思妍嗅到一股腐臭般的腥臭味，跟前些日子在赵大脚家墙根底下闻到的死老鼠一个味儿。
更鼓敲过三声，月光露过窗柩，李琴正撑着桌子缓缓坐起来，泪珠子砸在腐败的木桌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娘，你真要逼死我吗？”
李琴沙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赵老太愣了下，顿时咬咬牙说：“你要真得了脏病，我就得把你交给村长去，不能因为你害得我们一大家子人都不得往生！”
赵思妍眼珠子眨了眨，小手轻轻扯着杜青的衣裳。
杜青低头看她，将她藕节似的小胳膊塞进了襁褓中。
赵思妍长长地叹口气，手心里的药方子快要被汗沾湿了。
她着急想着办法，余光不经意间瞥到袁玉兰穿着的那双红色绣花鞋上。
只见，袁玉兰站着的地方，那带着纹路的鞋底，沾着暗红色的泥。
村子里头可没有这种颜色的泥，接连几年大旱，山路都成了土疙瘩，而这种泛着红色的泥只有后山的乱葬岗才有。
赵思妍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就在这时，李琴，屋子里的煤油灯突然灭掉了，厢房里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杜青呀一声，连忙抱着赵思妍走过去。
五更天的梆子还没响，赵家院子里就乱成了一团。
赵思妍手心里握着的药方子隐约被汗糊着。
杜青刚走两步就被赵老太抓了去，赵老太咬牙切齿：“你干啥去！”
袁玉兰在一旁连忙走上前：“娘，大嫂是个热心肠，你就别拦着她了。”
“你懂个屁！”
“这个是瘟疫，要真传染上，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袁玉兰眼神闪烁了下，轻声说：“这事儿，还是去找村长说一声吧，咱们村子里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儿呢，好端端的咱家又冒出来一个呢。”
这话直指赵思妍，赵老太眯着眼盯着赵思妍看。
赵思妍指尖发冷，怒瞪着她。
这个袁玉兰，等她长大了，看她不玩儿死她！
赵思妍扒着杜青的衣裳，意识缓缓，潜入空间仓库里。
药方子有了，但眼下，只有她娘接近过李琴，当务之急是不要被传染上。
赵老太最后还是拗不过杜青，转头的功夫，杜青就把赵思妍搁在了不远处的石板，紧接着一头冲进了李琴的屋子。
赵思妍歪着脑袋，见李琴不知何时从床上滚落到了地上。
杜青费了好些力气才把李琴抱到床上去。
李琴扶着床艰难的起身，垂着头一阵剧烈咳嗽，突然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黑暗中，杜青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那刚被李琴咳出的黑色血迹里，竟有几只蠕动的虫子。
杜青强忍着作呕，冲出了屋子。
袁玉兰和赵老太两人纷纷后退，杜青停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赵老太。
赵老太忙问：“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