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针可镇痛止血,但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刘大夫收起针包,袖口沾了几点血迹,“夫人要问什么,需得快些。”
常嬷嬷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她浑浊的眼中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但瞳孔仍因剧痛而微微扩散。
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在身下积成一滩水渍。
林疏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再问一次,为什么?”
“常嬷嬷,苏家待你不薄。二十三年零七个月,从浣衣婢到内院管事……”
她突然抬手指向那几具嬷嬷尸体,“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常嬷嬷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布满皱纹的脸扭曲成一团。刘大夫的银针封住了她的血脉,却封不住那钻心的疼痛。
“夫人…”老嬷嬷嘶哑着嗓子,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悔意,“老奴…老奴对不起您…”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给、给个痛快吧…”
林疏雨蹲下身,金丝绣凤的裙摆浸在血泊中也浑然不觉:“是谁?”
常嬷嬷没有回答,却突然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甘棠。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丫头,此刻手中短剑仍滴血未沾。“好…好快的剑…”
她神经质地笑起来,“老奴竟看走了眼,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司琴一个箭步挡在甘棠面前,歪着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嬷嬷糊涂啦?叛徒还配挑三拣四?”
她指尖轻轻点着下巴,“要不要我把您那双老眼挖出来,让您好好‘瞑目’呀?”
常嬷嬷:“……”
“够了。”林疏雨站起身,月光将她影子拉得老长,“最后问一次,幕后主使是谁?”
常嬷嬷闭上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是宋家吧。”
许舟的声音突然响起。
常嬷嬷眼皮猛地一跳,却故意怪笑起来:“姑爷说是就是吧!横竖都是要死…”
“宋家得罪了大公主,如今朝不保夕。”许舟缓步走近,靴底踩在血泊中发出黏腻声响,“这是要拉整个苏家陪葬?”
“不止苏家!”常嬷嬷突然激动起来,“定国府、景城司……全都……”
她猛地住口,惊觉失言。
许舟蹲下身,与她平视:“原来还牵扯定国府。”
他声音很轻,却让老嬷嬷浑身发抖,“那三个护卫,是何时被宋家收买的?二爷遇袭,也是你们里应外合?”
许舟凝视着常嬷嬷的眼睛,声音低沉:"你背叛苏家,是为了钱财?还是"他故意顿了顿,"有人拿住了你的把柄?"
常嬷嬷瞳孔微缩,干裂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脸上挂着讥讽的冷笑。
许舟不慌不忙,又接连抛出几个问题:
“宋家许了你什么好处?”
“除了那三个护卫,府里还有多少内应?”
“二爷遇袭时,你在何处?”
老嬷嬷始终闭口不言,脸上的冷笑越发明显,甚至挑衅般地扬起了下巴。
“够了!”林疏雨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推开许舟,“你这般温吞水似的问法,问到明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猛地转向常嬷嬷,凤目圆睁,声音陡然拔高:“老贱婢!你若老实交代,本夫人赏你个全尸!若再嘴硬——”
她一字一顿道,“定将你千刀万剐,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安兰!”林疏雨厉声喝道,“取鞋来!”
“是!”安兰应得干脆,转眼间不知从哪摸出一只绣花鞋,鞋底还沾着新鲜的泥渍,杀气腾腾地站在一旁。
林疏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老嬷嬷:“最后问一次,幕后主使是谁?”
“呸!”常嬷嬷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依旧冷笑不语。
“啪!”
安兰抡圆了胳膊,一鞋底狠狠抽在老嬷嬷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打飞了一颗黄牙,鲜血顿时从她嘴角汩汩流出。
“看见没有?”林疏雨得意地瞥了许舟一眼,“审犯人就得这样!”
“哈哈哈……”常嬷嬷突然癫狂大笑,满嘴血沫子四溅,“林疏雨!你个老不修的贱人!装什么二八少女?明明都快四十了……”
“啪!啪!啪!”
林疏雨勃然大怒,夺过安兰手中的绣鞋,照着老嬷嬷的嘴就是一顿猛抽:“二十九!老娘今年才二十九!”
每说一个数字就狠狠抽一下,鞋底与老脸相击的脆响在大厅内回荡。
老嬷嬷被打得头昏眼花,却仍笑得狰狞:“装嫩的老妖婆……哈哈哈……”
许舟不动声色地退到门边,借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常嬷嬷身上的空档,悄然靠近苏朝槿。
他微微俯身,在少女耳边低语:“是宋家。”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宋家散尽家财,直接化身自爆卡车,这次是铁了心要同归于尽。二叔府上的惨案就是他们所为。定国府大夫人也参与其中,不过许天相应该不知情。”
苏朝槿睫毛轻颤,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是方才激战时沾染的。
“常嬷嬷是宋家远亲,早年入府时尚未联系,近几年才搭上线。”许舟语速极快,“那三个护卫,每人收了宋家三千两黄金。”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他们认定你是苏府智囊,比老爷夫人更重要,所以今晚首要目标……”
“什么是自爆卡车?”
苏朝槿突然偏头,鼻尖几乎擦过他下颌。
“啊这……”
许舟呼吸一滞:“就……类似火攻战车。”
他仓促解释,却没注意到少女眼中闪过的狡黠。
苏朝槿听完,竟轻轻笑了:“他们真笨。”
纤细的指尖突然抚上他侧脸,“注定会败的,姐夫知道为什么吗?”
许舟僵在原地。她的指尖冰凉,却让他脸颊发烫。
“因为……”苏朝槿的拇指擦过他唇角未净的血迹,“他们看错人了啊。”
月光在她眸中流转,“苏家最重要的,从来都是……许舟,周序……”
她突然踮脚,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的好姐夫呀~”
许舟耳根瞬间红透。
少女却已翩然退开,只余袖间药香萦绕。远处,林疏雨还在用绣鞋抽打常嬷嬷的“啪啪”声,此刻听来竟有几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