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假装没有听明白,小声地问:
“可即便朝廷愿意开女学,也只是让女子们多了一个读书的机会而已。女子读书写字最多就是相夫教子,还能有什么大作为呢?”
林夫人意味深长地说:“这你可就不懂了。”
温婉拱手行了一礼,道:“还请林夫人指教。”
林夫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温婉,好一会儿,神秘地笑了笑,说:
“不久之后你就知道了。”
她明显没有现在就说的意思,温婉犹豫了一下,便没有再追问。
和学堂里的学子们不一样,这清一色的女子读起书来,咿咿呀呀的比唱戏还好听。
林夫人带着温婉走进屋子,所有的人就放下书本。
一众女子疑惑地看过来。
林夫人朗声说道:“这位就是闻娘子,诸位在帝京的所有开支,今后都有闻娘子一力承担。”
众人一听,便立刻起身,向温婉福了福身子,纷纷道谢。
温婉觉得有些尴尬,她赶紧向众人还礼,又道:
“诸位姐妹不必客气,我只是一介商女,比不得各位读书人。若将来各位姐妹有手握权柄的那一天,还望照顾闻氏一二。”
一众女子面面相觑,随即便有人轻声说:“定不忘闻娘子大恩。”
林夫人见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叮嘱众人继续读书。
她带着温婉离开水榭,边走边说。
“这些女子都是穷苦出身,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我们拉她们一把。将来她们必定会对我们报之以桃。”
温婉不置可否,只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回到院子的时候,去帮忙搬箱子的阿贵也回来了。
林夫人本要留温婉几人吃午饭,温婉好一番推辞才得以脱身。
回程的路上,温婉问阿贵:“可有什么发现?”
去之前,温婉就交代阿贵,若有机会,便探查一番。
阿贵一边驾马车一边说:“这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学堂,十几间屋子全是学子们的居所。”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要说这学堂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这本书。”
温婉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本为官之道。
有点儿意思。
温婉轻笑了笑。
阿贵不解:“你说这个女学,学为官之道做什么啊?难不成这些女子还想去朝廷上做官?真是痴人说梦。”
温婉不置可否:“为什么这么说呢?女子为什么就不能做官呢?”
阿贵本能地回答:“哪有女子做官的啊,那不是阴阳颠倒,有违纲常吗?”
温婉淡声问:“那如果要去朝廷做官的是我,你觉得可以吗?”
阿贵似乎被问住了,他仔细想了想,笑道:
“如果是温姑娘的话,那当然可以。您可比那些朝堂上的大臣们还要聪明!”
温婉又问:“那,我可以,为什么她们就不可以呢?”
阿贵愣了一下,说:“她们哪能跟您比?”
温婉问:“她们为什么不能跟我比?同是女人,我能做得到,她们当然也能做得到。”
“其实我并没有比她们聪明多少,我不过是比她们多读了几年书而已。”
“你说我比大臣们聪明,其实也没有。”
“都说寒窗苦读十年考取功名,如果我说,我读了二十多年书,才比他们知道的知识多一点点,那你还觉得我比他们聪明吗?”
更何况在现代社会,科学技术的程度远比这里先进的多,她不过是占了一个信息差的便宜而已。
因此,她从不敢盲目自大。
阿贵本就是个聪明人,经过温婉一点拨,他垂眸沉思片刻。
“您说得对,是我太小看女人了。可朝廷又没有女子的科举,就算她们读好了书,她们也没机会考取功名啊。”
提起这个温婉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她冷笑一声:“女子的科举啊,说不定就会开了呢。”
阿贵本能的反驳:“不可能吧。”
温婉不再多说什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两天以后,朝廷公布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朝廷允许开设女学。
这个消息一出全天下都震惊了,尤其是以翰林院为首的老学究们。
因为不满开设女学这件事,竟然在御书房前绝食抗议。
他们上书直言,如果朝廷开设女学,他们就饿死在御书房门前。
帝京城里的学子们也群情激愤,茶楼、酒肆里都能听见议论这件事的声音。
有名望的读书人,更是已经在奔走联络,商量着要写万人书呈送朝廷。
可无论城中怎么闹,无论大臣们怎么反对,圣上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竟然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这两天里,消息不断进进出出,阿贵的腿都跑断了。
这不,又将最新的消息送到了温婉跟前。
这会儿温婉刚睡午觉起来,整个人还有些睡意朦胧,她打了个哈欠,接过了半月递过来的洗脸帕子。
阿贵站在她身后,说:“您可是不知道呀,今天在衙门口,那些写万人书的读书人们,一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哦?”温婉放下帕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谁打的呀?”
阿贵嬉皮笑脸地说:“这就有说法了。
“最开始是有个读书人的老娘,拄着拐杖逮着他儿子就是一顿揍。
“他老娘怒骂他儿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畜生玩意儿。女子念两本书,写几个字怎么了?碍着他什么事?他老娘还是个女的呢!没有女的哪里来的他这畜生玩意儿。
“后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越来越多的女人,有那些读书人的娘子、姐妹,像发了疯一般和那些读书人打了起来。
“当时那场面哟,乱得一塌糊涂。后来还是衙门里的衙役出来才控制住了局面。”
听完阿贵的话,温婉先是沉默了好一阵。
之后眉头便越拧越紧,脸色也开始发白。
阿贵看她的表情不对,问:“您怎么了?”
温婉抿了抿唇,“你家将军人呢?快,快去把她找回来,这帝京城里怕是要出事!”
她沉重的语气,把阿贵吓了一跳。
阿贵向来是知道她的本事的,她这么一说,阿贵立刻收起玩笑的心态。
“将军一早就出城去了,说是去看看城外的营地,也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回来,我立刻就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