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立马收了手。

    她没那么大胆,敢袭警。

    但又不甘心,骂咧咧个不停。

    邻居们嫌弃得很。

    老孔家两口子也下班回了家,从闺女这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包秀莲气得想拧刘冬梅几下子,“你脑子进水了,非得这么恶心人?”

    她跟许慧想到一块去了,觉得刘冬梅这次得罪死了沈穗,肯定会被赶出去。

    刘冬梅被赶出去是活该。

    可她们很可能被牵连啊。

    去哪找这么便宜的住处去?

    刘冬梅也后悔了,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刘母听到这话气得张牙舞爪的骂人,“你也欺负我闺女是吧?等回头我让你好看!”

    包秀莲懒得理她。

    瞧见沈穗出来,连忙问道:“没丢什么东西吧?”

    沈穗看向刘母,“西梢间抽屉里的锁被撬开了,里面的东西对你没用,还给我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小满在少年宫涂鸦画的画。

    那称不上作品。

    但一笔一划都是孩子的成长痕迹。

    之前搬家时,沈穗没带走。

    没想到现在竟然没了。

    除此之外就是丢了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她搬家前特意做了个小账本,记着这屋里都有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

    那账本就放在林建业的遗照下面,倒是没被翻出来。

    根据账本核对,很快就确定少了什么。

    “不是我干的,你少诬赖人,这院里住着的可不止我一个人,说不定是谁偷摸拿走的呢。”

    包秀莲听到这话有点没反应过来,倒是老孔忍不住骂道:“臭老太婆,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母白眼翻上天,“你吹胡子瞪眼干啥?不是你干的你用得着这么着急?”

    老孔气得想打人,被包秀莲给拦了下来。

    “那些书他们拿了没用,但那是林建业留给我的念想,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只能找武装部来帮忙,要是武装部都没用,我只能来找军区,到时候闹大了……”

    沈穗看了眼刘冬梅,“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你们两口子的工作,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刘冬梅没想到竟然这样,“妈,你赶紧把书还给沈穗!”

    刘母没好气,“什么书,就几张破纸而已,我压根没见到什么书。”

    “陈警官您听到了,她的确偷开门锁进了正房,拿走了我的东西。”

    陈大勇点头,“私闯民宅盗窃财物,最高可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刘母傻了眼,“我就拿了几张破纸,你少吓唬老娘,我可不是被吓大的!这是剥削分子的东西,我怎么,怎么就要被判刑了?”

    “剥削不剥削,可不是你说了算。”沈穗平静的看着她,“你说的没错,八零年的确有这么个文件……”

    刘母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看吧,连你自己都承认了对吧?你就是资本家,是可恶的剥削分子。”

    陈警官骂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小李扯了下手铐,冰凉的银手镯,让刘母安静下来。

    “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这两年关于个体经营户雇工的事一直吵的厉害,去年五月底,报纸上吵了足足三个月。”

    曹主任点头,“这事我有印象,是因为广东那个农民承包鱼塘引起的吧?”

    “对。”沈穗之前仔细翻看了八一年五六七八月份的报纸,三十多篇文章引经据典的在那里隔空吵架。

    这些文章牵扯到老马的著作,甚至国家过去三十来年的一些经济政策。

    沈穗又特意去看,说实话,看的挺吃力的。

    但多少也明白怎么回事。

    沈穗继续道:“马克思说‘雇佣八人以下不算剥削’,所以这才有了学术界广泛认可‘七上八下’原则。”

    邻居有不太懂的,“啥意思呀?”

    这说着雇工还忽然间七上八下了?

    有人帮忙解释道:“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能雇工超过八个人,七个行,八个就不行!是这个意思吧?”

    “对,但这也只是一个原则上的内容,但能雇工多少,还是得看国家政策。”

    沈穗今年端午前还在头疼的雇工问题,其实一年前国家就给出了答案。

    只不过那会儿她都没开包子铺呢,对这类新闻也不敏感。

    “八一年七月一号,国家就城镇非农业个体户雇工问题,做出了明确规定,允许非农业个体户雇佣‘不超过五个的学徒’。”

    邻居们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那沈穗你这不是没超嘛。”

    难怪沈穗一点都不慌。

    原来八零年的中央政策早就被八一年的政策推翻了呀。

    刘母还不甘心,“你那包子铺里雇佣的是学徒吗?谁家学徒五十多岁?你这是在狡辩!我要给中央写信,告你!”

    “你随意。”沈穗压根无所谓。

    今年报纸上还有关于“七上八下”的争辩,可谓余韵未消。

    沈穗特意去工商局那边跑了一趟,询问了省里关于雇工的相关规定。

    工商局的人倒还算热情,跟沈穗简单说了下大体的情况。

    五个学徒工是明面上的规定,在工商做好登记就行。

    沈穗是烈属,跟“剥削”牵扯上关系不好看,所以暂时别再雇人,现在这样雇工两三个就行。

    有了工商局一把手的解释,沈穗不说拿到了尚方宝剑,但好歹不担心被人举报这事了。

    但没想到刘母拿八零年的文件当泥头车,来创她。

    “不过在此之前,我报警,希望警方能就她私闯民宅,盗窃财物这件事给我一个说法。”沈穗看向陈警官和曹主任,“至于中央对我有什么处罚,我等着便是。”

    曹主任嘴角抽了抽,能有什么处罚?

    又没违反规定,又是烈属积极创业。

    真要是捅到中央去,说不定还能表彰一番呢。

    要是所有烈属都跟沈穗似的积极生活,武装部能减轻不少负担,还能反哺社会,帮忙解决就业问题哩。

    今年,最要命的问题,可不就是就业吗?

    “咱身正不怕影子歪,就算中央真派人来调查,实话实说也就是了。就是得劳烦派出所的同志,好好审一审。”

    曹主任瞧了眼刘母,“这撬门锁怕不是头一次,我倒是不知道这院子里还住了个大盗。”

    大盗。

    街道办给刘母定了性。

    刘冬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穗,你要抓我妈我没意见,可你不能撵我走啊,这是逼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