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学着大人的口吻,板起脸来:
"妈妈说过,一人只能看20分钟"
朝朝立刻蔫了下来,像只泄气的小皮球。
但不过三秒钟,他又活力满满地g扑向西西刚堆好的城堡:
"那姐姐帮我做个奥特曼好不好?就站在城堡顶上!"
贺城轩站在梧桐树的阴影里,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西西"
贺城轩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向前迈了一步,皮鞋碾碎了地上的一片梧桐叶。
听到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沾满沙粒的手指,还保持着堆城堡的姿势。
阳光在她瞳孔中跳动,映出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下一秒,她已经像只小燕子般飞扑过来,细碎的金色沙粒,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
"爸爸!"
下一秒,她一头扎进贺城轩怀里,发顶蹭着他的下巴,
"你终于回来了"
小姑娘声音,闷在他的西装领口,带着孩子特有的甜腻气息。
贺城轩喉结滚动,眼眶发热。
他弯下腰想仔细看看女儿,却被西西抢先一步退开。
小姑娘背着手,歪着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爸爸,你寄给我的礼物我都收到啦!瑞士巧克力的包装纸,我都收藏着呢!"
"什么礼物?"
贺城轩僵在原地,西装袖口被自己攥出褶皱。
"就是你从国外寄回来的呀!"
西西掰着沾着沙粒的手指,细细数道,
"牛奶巧克力、乐高城堡套装、会眨眼睛的芭比娃娃"
说完,她突然踮起脚,神秘兮兮地凑近贺城轩的耳朵,
"爸爸,那个会唱歌的八音盒,我藏在枕头底下,连妈妈都不知道哦!"
贺城轩的胸口,一瞬间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蹲下身体,平视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
"那爸爸寄回来的礼物……西西喜欢吗?"
"超级喜欢!"
小姑娘原地转了个圈,裙摆像花瓣一样绽开。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炮弹般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贺城轩的膝盖。
"爸爸!"
朝朝仰着沾满沙粒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喊道。
他右边脸颊,上还粘着一片亮晶晶的糖纸,随着说话一抖一抖。
西西立刻,像只护食的小猫般拽开弟弟:
"朝朝,这是我爸爸!"
她皱着眉头,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朝朝往后推了推,
"你不可以乱叫。"
朝朝趔趄了一下,困惑地眨了眨,那双和景钰如出一辙的杏眼:
"可是"
他掰着短短的手指,想努力组织语言,
"姐姐的爸爸,不就是朝朝的爸爸吗?"
西西张了张嘴,突然一时语塞。
她求助般的看向贺城轩,阳光下,父女俩如出一辙的睫毛,都在微微颤动。
一阵风吹过,沙池里的城堡,悄悄塌陷了一角。
贺城轩缓缓蹲下身体,视线与小男孩齐平。
朝朝正用塑料铲子戳着沙堆,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细沙。
"小朋友,"
他声音放得很轻,也很温柔,
"你的妈妈是谁?"
朝朝头也不抬,小胖手随意往咨询中心门口一指。
贺城轩顺着,朝朝手指的方向望去
——玻璃门上贴着"初芽咨询"的宣传海报。
景钰穿着白大褂的照片赫然在列,她嘴角含着熟悉的浅笑,眼角那颗泪痣,在印刷品上依然清晰可见。
贺城轩的呼吸,骤然凝滞。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重叠在海报上,西装革履的身影,与记忆中白裙翩跹的景钰在玻璃上交错。
"那你爸爸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得很远。
朝朝突然用力铲起一捧沙,哗啦啦地倒在贺城轩锃亮的皮鞋上。
"不知道呀,"
他歪着头,天真烂漫地笑着,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
沙粒从孩子指缝间漏下,像某种无声的计时器。
贺城轩的喉结滚动。
他的心里有了人选,但他不敢确定,因为景钰前不久在采访里面,承认自己现在是单身。
他想起,三年前最后一次在法庭上见到景钰,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当时她穿着卡其色的风衣,肩膀抖得像风中落叶
"小朋友,我也可以当你爸爸。"
话一出口,贺城轩就后悔了。
朝朝惊讶地睁圆眼睛,小嘴张成o型。
贺城轩急忙补充道:
"不过"
他伸出手,拂去小男孩发梢的沙粒,
"要你妈妈……同意才行。"
阳光突然被云层遮住,咨询中心的玻璃门,在这时被人推开。
贺城轩抬头望去,景钰正抱着一叠资料站在门口,白大褂被风吹起一角。
她手中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纸张像白鸽般四散飞起。
"离他们远点!"
景钰几乎是冲过来的,白大褂的下摆,掀起一阵凌厉的风。
她像护崽的母兽般挡在孩子面前,右手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口袋
——那里常年备着防狼喷雾。
这时却不知道去哪儿,景钰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阿钰"
贺城轩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三年的时光,在她眼角眉梢刻下成熟的痕迹,却让那双杏眼更加清亮逼人。
她还是喜欢珍珠饰品,耳垂上那枚小小的珍珠耳钉,看起来很普通,可是被她戴上,就显得格外靓丽。
"你过得好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景钰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托你的福"
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贺城轩注意到,她的无名指上光秃秃的,
"还不错。"
下一秒她转向女儿,声音立刻柔软下来:
"西西,带弟弟去洗手。"
她蹲下身整理朝朝的背带裤,指尖在孩子衣领上,停顿了一秒,
"然后……去休息室玩拼图,好吗?"
两个孩子手牵手离开后,景钰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她转身的时候,贺城轩闻到了熟悉的茉莉香,是她之前爱用的洗发水味道。
"你想干什么?"
景钰突然抬头,目光扫过屋檐下,闪烁红光的摄像头。
阳光在那双眼睛里,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斑,
"这里有24小时监控,你要是做点什么"
她一字一顿地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现在可没有人……会为你顶罪了。"
一阵风吹过,咨询中心门前的风铃,叮当作响。
贺城轩看见,她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在微微颤抖。
"阿钰"
贺城轩向前迈出一步,皮鞋上的沙子全部抖落下来。
景钰立刻后退,高跟鞋跟抵在了台阶边缘,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僵在原地,抬起的手缓缓垂下。
"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当年的一时冲动"
贺城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对你造成的伤害,这三年……我每天都在反复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