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宏亮一把按住,李岩松去拿新酒瓶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得可怕。
"够了!"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酒馆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知道你难受,但你他妈……是想喝到胃出血吗?"
李岩松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裹挟着,酒精的辛辣和说不出的苍凉。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枪茧蹭过眼角,
"老乔"
李岩松嘴角微勾,带着几分讥讽道:
"你觉得……我应该难受吗?我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我又为什么会爱上她?所有的一切……我都没有答案!”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街景。
李岩松的视线,落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那里现在空落落的。
在酒精的麻醉下,李岩松终于不吐不快。
“之前你说……让我去找她,说我以前爱惨了她父母也让我把她找回来,说是为了孩子”
李岩松突然抓起酒瓶,猛灌了一口,
“我心里也觉得,应该去把她追回来,但到底是因为什么,爱?还是责任感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正是因为没有想明白,所以行动上才犹豫不决。
酒液顺着下巴滑落,滴在李岩松的胸前。
乔宏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朝柜台的方向唤了一声,
“老板,鸡汤还没好吗?”
“来了来了!”
一分钟后,老板就端着砂锅快步走来。
砂锅盖子被揭开的一瞬间,蒸腾的热气扑面而起,在吊灯下氤氲成半透明的薄纱。
李岩松望着,漂浮在金黄汤汁上的枸杞,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的右手握着青瓷汤匙,汤匙沿着碗壁反复刮擦的动作,异常熟稔……
他将暗红的枸杞,悉数舀在骨碟上。
如同无数次,重复过的肌肉记忆。
乔宏亮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打趣道:
“你以前可不这样”
他记得之前在军队时,李岩松每次都仰头,将整碗浮着枸杞的药膳汤,一饮而尽。
话音刚落,李岩松心里一颤。
乔宏亮说得对,自己以前吃东西,从来没有忌口的。
但为什么,一看到鸡汤里的枸杞,自己几乎,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滤掉?
就好像以前,为某个人做过很多次一样。
手里的汤匙,突然磕在碗底,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李岩松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膜里鼓噪着,某种遥远的回响。
零碎的画面,从记忆裂缝中渗出:
同样氤氲着热气的白瓷碗,有一双悬在汤面上的纤白手腕,指甲盖泛着贝壳般的淡粉色……
那双手从他手里接过,没有枸杞的鸡汤,对他温柔的一笑
记忆的游鱼,倏地潜入深水。
李岩松猛地,攥紧汤匙。
吊灯的光晕,在他眼底碎成粼粼波光。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即将冲破冰层。却在触碰到现实的空气时,一瞬间凝结成霜。
李岩松盯着,碗里澄澈的汤水,恍惚间,似乎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倒映在汤面上,眉眼温软,唇角微翘。
可当他定神再看时,那抹虚影早已消散,只剩几滴油星浮荡,像被风吹散的星子。
他闭了闭眼,太阳穴仍隐隐作痛。
是幻觉吗?
可为什么……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又酸又涩,却又说不出缘由。,
乔宏亮的声音忽然横插进来,将他从混沌中拽回现实。
“兄弟……”
乔宏亮叼着烟,眯着眼看他,烟雾缭绕间,眼神却格外锐利,
“要我说,你就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李岩松没吭声,指节敲击着桌面,节奏凌乱。
乔宏亮见状,忽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桌上,直截了当地问:
“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他顿了顿,烟头在指间明灭,一字一句地砸下来:
“你能接受……她成为别人的老婆吗?”
李岩松的呼吸一滞。
——不能。
这个答案,几乎是从骨髓深处窜上来的,带着某种近乎本能的抗拒。
像是有人,突然在他胸腔里点了一把火,烧得他喉咙发紧。
李岩松缓缓摇头,动作很轻,眼神却十分坚定。
乔宏亮当然捕捉到了,他猛地一拍大腿,烟灰簌簌落下,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那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