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车窗的有可能是别人,敲车门的只有季宴时。
沈清棠让他进来。
季宴时在沈清棠对面落座,跟曾经的季傻子比,多了矜贵,少了自在。
沈清棠看他表情,似在斟酌怎么开口。
其实不管季宴时“傻”还是不傻,都不是个喜欢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
只是沈清棠跟他相处近一年,对他的微表情再熟悉不过。
“我想自己回北川。”沈清棠抢在季宴时前开口,“两个孩子的安全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反正秦征也会去北川。”
秦征的人还在北川。
季宴时眼尾因为错愕微微张开,随即长睫垂下,敛去眼中复杂,低声问:“就这么讨厌我?”
沈清棠笑了,“那行,跟我一起回北川吧!你去吗?”
季宴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没说话。
沈清棠摊手,“你看,让你去,你不去。不让你去,你委屈。该我问你吧?季宴时,你想我怎么样?”
她承认她故意为难他。
季宴时忙成什么样,沈清棠看得见。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季宴时中蛊这一年多会积攒下多少公务等着他处理。
任性,哪怕是因病任性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宴时不能跟她去北川。
季宴时想让沈清棠跟他去云城。
他想,她不想。
他们都清楚。
沈清棠把话挑明了而已。
良久,季宴时松口,“你先回北川。我回去处理点儿事,就去找你跟孩子。”
沈清棠笑了,“季宴时,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从今天起,咱们俩再无关系。至于孩子,我允许你行使探视的权利。只是……季宴时,或许我该叫你宁王。你确定你做的事,或者你即将做的事适合有孩子吗?”
在船上这段时间,她是昏迷不假。
可也会间歇性清醒那么一小会儿。
季宴时一直在她房里办公,有时候他跟季九他们开会或者跟秦征商量事,沈清棠也能听见只言片语。
只是彼时以为在做梦,如今清醒,再把听见的只言片语组合一下,便会得出一个让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的结论。
她本不想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才拒绝季宴时的自我介绍。
如今只能用他的身份当刺向他的利剑。
季宴时垂眸随即长睫掀起,目光笔直的望向沈清棠,“你果然已经猜到我是谁。猜到,还要拒绝我?”
“就是因为猜到才拒绝你。”沈清棠正色道,“宁王殿下。你比我清楚,你孤身一人才能成大事。妻儿是你的累赘。”
九月初六。
赶在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前,沈清棠回到了北川山谷。
不知道是身体已经适应了从夏季到秋季的变化,还是游子归乡觉得空气都是暖的。
一身不算厚的衣裳都不觉得冷,连被季宴时硬塞的大氅都脱了下来。
虽然,沈清棠的“家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清棠六月初离开时,小山谷里就稀稀疏疏的几栋院子,如今是整整齐齐,横平竖直的一排排房屋。
俨然是个村落的样子,还是大村落。
大山谷和小山谷之间的天然隔断——那道土坝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人工挖出的沟渠。
原来的大山谷一分为二。
一半是待收割的庄稼,一半是才建好的果蔬大棚。
山脚下种满了密密麻麻的果树。
“卧槽!”秦征立在沈清棠身旁,揉了揉眼睛,“我眼花了还是咱们走错地方了?这是北川那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