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披着一件墨色锦袍,腰间玉带未解,脸上还带着几分赶路回来的疲惫。
身后侍卫抬手叩响门环,声音在寂静的府邸前格外清晰。
“吱呀——”
门房老仆提着灯笼,眯眼看清来人后,慌忙跪地:“太子殿下!老奴这就去通报太傅——”
“不必。”楚宁摆手:“本宫自行进去。”
独孤信的卧房内,药香与墨香交织。
床榻上,独孤信面容枯槁,双眼深陷,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其。
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竟是太子楚宁,顿时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太傅别动!”
楚宁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肩膀,“秋夜露重,你病体未愈,这些虚礼就免了。”
“你乃三朝元老,如今病重,何须拘泥礼数?”
独孤信枯瘦的手指攥着被角,苦笑道:“老臣惭愧……”
楚宁在床榻边的矮凳坐下,目光扫过案几上堆积的文书:“太医不是让太傅静养吗?怎么还在操劳?”
“殿下新灭晋国,老臣总要把国内之事处理好。”
“这些自有内阁处置。”楚宁不由分说合上奏章:“太傅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
“殿下此次覆灭晋国,威震四海,老臣欣慰至极。”独孤信的脸上浮现一抹欣慰之色。
楚宁微微点头:“太傅过誉了,此战全赖将士用命,本宫不过顺势而为。”
独孤信却摇头,目光灼灼:“殿下不必自谦,只是……”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晋国虽灭,但唐、魏、汉三国虎视眈眈,若他们联手,我大楚危矣!”
楚宁眸光一冷:“太傅放心,本宫已命边军严加防范,绝不给三国可乘之机。”
独孤信叹息一声,又道:“国内粮草征集和兵员调动一切顺利,只是……”
他欲言又止。
“太傅但说无妨。”
独孤信喘息片刻,忽然正色道:“殿下,老臣听闻侧妃娘娘去了幽州?“
“木兰闲不住,去军营指点骑射罢了。”
楚宁轻笑,“她自幼随父习武,太傅不必担忧。”
“可终究是后宫嫔妃”
楚宁闻言,却是一笑:“太傅多虑了,冯木兰精通兵法,去军中历练,反倒能助边军提升战力。”
“本宫信得过她。”
楚宁截住话头,转而问道:“太傅觉得唐魏两国近来动向如何?”
这一问,独孤信顿时精神一振,浑浊的双眼泛起精光:
“魏国正在重修虎牢关,怕是存了防备之心,至于唐国……”
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楚宁正要唤人,屏风后转出一位青衫老者,正是御医孙司邈。
他无声行礼,上前为独孤信施针。
“如何?”
待针灸完毕,楚宁将孙司邈引至外间。
老神医摇头:“太傅五脏皆衰,纵有百年山参、天山雪莲”
他看了眼楚宁瞬间绷紧的下颌,低声道:“最多延寿半载。”
秋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明灭不定。
“半年……”
楚宁闭了闭眼:“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直接去太医院取。”
回到内室时,独孤信已恢复些精神,正望着窗外的梧桐出神。
见楚宁回来,独孤信突然抓住楚宁的手:“殿下!”
“老臣别无所求,只望殿下……”
他剧烈喘息着:“多添几位皇子……”
楚宁反握住那双枯枝般的手:“本宫答应你。”
离开太傅府时,东方已现鱼肚白。
孙司邈捧着药箱跟在身后,听见天子突然发问:
“当真……没有其他法子?”
“臣必当竭尽全力。”
老神医深深躬身:“只是太傅年近古稀,又经丧孙之痛……”
楚宁望着飘落的梧桐叶,良久才道:“传旨,即日起由你专职照料太傅。”
晨光中,太子銮驾缓缓驶过铺满落叶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