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择又又又又被揍了。
自打上了宫学,就没有安生过。
新上任的少傅是布衣出身,总在课堂上说他们很幸福,不知民间疾苦,在书中体会不到生活百态,也感受不到粮食的珍贵。
下学后,嘉择嘴里嘟囔着说要感受下天底下最苦的事,于是趁着府里的人没注意,离家出走了。
他才八岁。
自己走就算了,还把妹妹也带走了。
兄妹两人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两套乞丐的衣裳换上,从东城门走到南城门,从北市逛到西市。
以前都是坐着马车,前簇后拥地出行,兄妹俩还是头一回这么没存在感过。
周围的眼神不同了。
待遇也不同了。
熙攘的人群,不再有人会为他们让行,反而有人会因为碰到他们,嫌弃地拍拍自己的衣裳,生怕脏了。
嘉楠望着某个糕点铺的糕点,想要吃,伸手指给哥哥看,老板就出来拿扫帚扫地,“走开走开,哪来的小乞丐。”
扫帚往人的脚上扫,嘉择护在妹妹身前,“你干嘛,我们有钱!”
老板敷衍道:“行行行,你们有钱,快一边去。”
嘉楠扬着下巴,指挥道:“哥哥给他钱!”
“好!”嘉择一摸腰袋,扁扁的,啥也没有,忽然想起,“妹妹,我们是出来吃苦的,没带那么多钱。”
嘉楠眉头一蹙,扬着的下巴没低,“没钱又没关系,看着就不是很好吃的样子,哥哥我们走。”
小姑娘转头潇洒地甩着两个破袖子。
嘉择赶紧跟上。
在城里绕了一圈,太阳越来越大,想避暑也没有地方去,那些个店里肯定是进不了的,兄妹俩就蹲在路边,有个好心人递了个碗,放在他们面前。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嘉择想用碗装水给妹妹喝的,但是有路人看他们满头大汗,心生怜悯往碗里扔铜板。
乒铃乓啷,一个时辰就多了十几枚铜钱。
嘉择发现嘉楠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包子铺上,他捧起碗,“妹妹,我们能买肉包子吃了!”
正高兴呢,碗突然被人夺走。
是刚才给碗的好心人。
嘉择瞪大眼,“你干什么?”
“好心人”拿着碗,“这是我的碗,你说我干什么。”说着就走了。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又没了钱。
远处的包子店店主看见这一幕,默默装了两个肉包子塞进油纸包。
当嘉楠嘉择经过的时候,店主将肉包子递给他们,两个小孩受宠若惊。
“您真是个好人!”
“拿着吃,别挡着我做生意哦。”店主嘴上这样说,倒没赶他们。
小皇孙不见了。
公主府乱作一团,还想着这两个孩子是不是自己去了国公府或者皇宫,两边都翻天了也没寻到。
某位官员在下值的时候,于路边瞧见这两个眼熟的乞丐,二话不说,将人打包送去了公主府。
晚上,嘉楠终于能吃饱了。
她听着爹娘在房里打哥哥,她坐在门口吃糕点。
到了第二天,哥哥竟然还想出去。
丧心病狂的哥哥总想叫她吃苦,嘉楠不去。
这次,嘉择把堂哥裴嘉渊带去了。
嘉渊不像嘉择这样活泼,在宁国公夫妇的管教下,反而是规规矩矩,性格上不像裴彻。
今天没买乞丐的衣裳,买了青楼小龟公的。
老鸨很快发现他们假冒的,还得了?直接将人打了一顿丢出去。
鼻青脸肿的两人不敢回家,但是被逛青楼的别家大人看见了,又被打包送了回去。
谢桑宁有些心累,一方面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但另一方面,儿子的做法也并不可取。
好在能治他的人来了。
齐行舟游学归来,逮着谢嘉择写体验的感受,让嘉择做文章,励志要将外甥培养成才,嘉择的人生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嘉择才体会到,何为疾苦。
即便自己想去体验人间百态,可他到不了那个处境,就算穿上乞丐的衣裳,可他依然不是乞丐,他不会窘迫,不会饿肚子,就算有人给他白眼,让他受累,这些也只是身体上的,他的心里不苦,因为他知道,他只是在扮演这个角色,扮演完就会回去。
只有在被舅舅要求写出绝世好文章的时候,他抓心挠肝,悟出了自己当下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