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蘅娘与王五娘说话的时候,小菊接着搀扶吴七娘,伸手将茶杯换到了自己手上,入手就感觉烫人。
这还是已经端了好一会儿的茶,初时应该更烫,便看了看吴七娘的手指,手指尖已经通红一片。
蘅娘那边驳了王五娘的话,让王五娘接下来想要为难的打算夭折于腹中,王五娘眼睛似刀一般看向对方,嘴角却含笑道:”张小娘倒是伶俐,人伶俐,嘴也巧。“
蘅娘回道:”当不得大娘子夸赞,妾为人愚钝,说话有不当之处,娘子海涵。“
王五娘笑了笑,便道:”那便敬茶吧。“想来,准备的那几个蒲团,是用不了了。
吴七娘就捧了茶:”大娘子,请用茶。“
王五娘微微碰了一下唇,就放下了,对顺安道:”将我那套赤金芍药纹的头面拿来,给吴小娘做个见面礼。“
”谢大娘子。“吴七娘憋屈的道谢。觉得王五娘是在用”芍药“暗点自己,到底是个妾室,只配用芍药纹,不得用牡丹纹。
芍药与牡丹,花纹相似,但因着那些文人附庸风雅,展示自己的气节,便自顾自的将芍药与牡丹分个高低,抬高了牡丹,贬低了芍药,却不知,从前牡丹也是芍药。
吴七娘又给王青棠敬茶,对方是媵妾,地位高于其余妾室。
王青棠起身还了半礼,以示自己谦逊,吴七娘对其多了两分好感,特别是有王五娘这个对比。
接下来,便是蘅娘敬茶,触及那烫手的茶盏时,收回了手,皱眉对端茶的丫头道:”这茶水,如何这般烫?大娘子入得了口吗?素日里,就是这般当差的?“
话音落,满堂惊。
方才,吴七娘敬茶的时候,在场的人都看出来,王五娘的那点子手段了。
石弦月与乌山意,只想着李二郎还在场,便暗自决定忍了这一次。
不想,蘅娘却直接点了出来。
小菊与吴七娘也不由得看向蘅娘,小菊看向蘅娘,对方今日行事,不似她往常圆滑,倒有几分锐气,是刻意的吗?
王五娘听了蘅娘的话,刚想发怒,但顾忌着李二郎在旁边,不想他看见自己跋扈的一面,便对蘅娘假笑道:”这丫头蠢笨,叫她准备个茶水都弄不好,如此蠢钝的丫头,拖出去打死了事。“
她话音刚落,就有粗使婆子进来拖人,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端着的漆盘落地,茶盏与茶壶都砸碎了。
醒过神来,不住的求饶。
李二郎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眉。
蘅娘也一惊,这大娘子的脾性,如此……暴戾?
蘅娘微微皱眉,知晓王五娘这是杀鸡儆猴,便道:”大娘子何必跟个丫头计较,这红绸还未摘下,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不如饶了这丫头。“
王五娘道:”既如此,就赏她十板子好了。“
小丫头连忙谢恩,虽然这十板子下去,自己要去半条命,但总比没命好。
随后,又有两个丫头,将地上的漆盘与碎瓷片收拾了,敬茶便继续。
因着蘅娘那一闹,石弦月与乌山意敬茶的时候,便十分顺利。
敬了茶,李二郎便说先前与李四郎约好了一起出门,就与王五娘说了几句交代的话,便出门了。
李二郎出门了,王五娘也不想看见这些妾室,就都打发走了。
几人出了正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蘅娘开口道:”先回去吧。“
吴七娘点点头:”先散了吧。“
石弦月与乌山意两人,这才带着丫头,回了后罩房那边。
走在后面的王青棠见此,便知李二郎后宅的几个妾室,吴七娘是领头的,但真正有主见的是张小娘,至于石小娘瞧着有些平庸,乌小娘倒是貌美,但现如今还是贱籍,想来不大受宠。
这般想着,王青棠就带着丫头回了小花园那边,这边的情况她还没摸清楚,暂且不会与这些人来往。
王五娘等人走后,发了好大的火,就连近些日子十分受信任的顺安,都挨了巴掌。
”可恶,不过是两个蜀地来的蛮人,不开化的獠人,也敢与我作对!“王五娘想起先前蘅娘拆了自己的台,越想越气,打砸了一套开化的白瓷茶具。
顺安才挨了打,暂且不敢上前,顺喜示意底下的小丫头将地上收拾干净。
等王五娘气撒出去大半后,顺喜才上前:”姑娘……“
王五娘听了这称呼,横了她一眼,顺喜自打一巴掌,随后改了称呼唤道:”娘子、大娘子。“见唤娘子,王五娘不喜,就又改口叫大娘子。
王五娘这才点头,示意她继续说话。
顺喜就道:”大娘子已经入了门,那咱们这个院子,就该管起来了。“这是提醒王五娘,作为大娘子,管理内宅的权柄得握在手里,同时也是想用此,转移王五娘的注意力。
如果王五娘还生气,遭罪的只有她们这些底下伺候人的丫头。
王五娘听了这话,就道:”你去问一问,现如今,这院子是谁管着的?还有,打听一下,东西两个厢房的蛮女,平日里可受宠。“
”是。“顺喜应声,又说此事重要,自己要亲自去打探过,便借着这个借口,暂离了王五娘身边。
顺安见了,懊恼不已,自己方才怎么没想着这法子,这样自己就不用在这里提心吊胆的伺候了。
顺喜出去打听,也不过是拿了钱财,询问底下做事的丫头、婆子。
得知,在王五娘嫁进来前,这边一直是吴七娘管着,就有些皱眉。
能管家的妾室,显然是得郎君看重的,而且对方还生下来郎君的长子,在郎君心中地位肯定是有所不同的。
顺喜打听了消息没多久,就有那想要上进的小丫头,将此事告知了小菊。
小菊知晓后,叹了一声气,王五娘这是盯上了小院的管理权,她是大娘子,管着郎君的后院是名正言顺的,自己再是有能为,也拦不住。
如果不是因着李二郎先前那似是而非的暗示,小菊可能就会劝吴七娘主动让权,好歹能全一份体面。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小菊能左右的,只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给吴七娘说了。
吴七娘抱着大哥儿,轻轻拍着,哄孩子睡觉,听了这话,沉默许久。
久到,小菊以为她不会出声的时候,吴七娘突然道:”她是大娘子,我只是妾室,到底还是差了一筹,不过,这权要不要交,还得看郎君的意思。“
吴七娘心中到底有着一丝奢望,奢望靠着情谊与孩子,将手里的管家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