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丫鬟们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顾荞顿了顿,倒是没想到这一个宅子的威力这么大。
她蹙了蹙眉,眼眸仍旧清明,不掺杂任何的杂质:“这里之前虽然是叛贼的宅子,人死了不能复生,经过那么多年,阴气早就散去,府中如今的人虽然不算多,但也不能过度的去招丫鬟下人进来,滥竽充数。”
顾荞看向齐符,轻声道:“齐符,你是男子汉,不护着她们,怎么还跟着起哄,放大恐怖范围呢。”
齐符顿时委屈,颤抖着声音:“顾掌事,有没有可能,小的也很害怕呢,刚刚小的前去后院放杂物,就感觉到一阵阴气袭来,而且杂物室很黑,总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一般,这……小的就算再大的胆子都不敢进去,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顾荞失笑,“这世上没有鬼,怎么还自己吓自己?”
绿碧慌了神,“顾掌事,那是您没有出去看看,等您出去看看府中,就知道我们为何害怕了。”
顾荞想,在入府的前一晚,她都能被燕澜丢在这里住了整整一晚,加上开春的天气还没有缓和暖和下来,夜晚温度低,的确是冷意十足。
但也应该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她暗暗思忖着,随即开口:“我陪你们出去,咱们先把府中该做的事情做好,燕王如今刚回京,我们若是照顾不好,像什么样子?”
话落,顾荞便没有看她们,而是主动走出了厢房。
出了厢房后,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府中漆黑,没什么人烟气。
看起来寂寥又冷清,她扯了扯唇,恐怕整个上京的府邸都没有燕王的府邸那么吓人冷肃吧。
顾荞回头看着哆哆嗦嗦的几人,无奈开口:“天色黑了,你们不盏灯走路,不怕走着走着跌进湖水里?齐符,先盏几个灯,我们再出去。”
齐符看着顾荞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和顾掌事在一起,总有种很安心的魔力。
他立即点头应道:“是,顾掌事。”
齐符立即小跑着前去自己的屋子里,一路上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心里还默念着,冤鬼别跟我,冤鬼别跟我。
他回到屋子里快速盏了灯,才转身又小跑着往东厢院的厢房里跑。
这期间,齐符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周围的环境。
连惊羽准备前去找燕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影嗖的一下从眼前“飞”过去了,尤其是这天色黑了,就跟一个逃窜的大黑耗子一样。
他眼角抽了抽,眉头一凛,整理着神色继续朝松鹤居走去。
燕澜仍坐在主座上,翻看着眼前的书卷,直到肚子里感到饿意后,燕澜才抬头看向外面。
见惊羽从外面走进来后,他脸色微沉,黑眸里酝酿着一丝冷意:“这么晚了,府中的人不知道端着晚膳过来?”
他知道府中如今的人不多,交给顾荞管理,也不难。
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第一天就敢失职。
听到这话,惊羽想了想:“我刚刚看到齐符朝着顾掌事的院子里跑了过去,觉得好奇,便跟过去看了看,发现一群人都围在顾掌事的屋门口,好像都挺害怕住进这个宅子里的。”
害怕?
燕澜扯唇轻笑:“害怕什么?本王这宅子大,离闹市远,住着清净,不会拥挤,有什么不好的?”
惊羽回想着他们刚刚的对话:“他们说感觉房子阴气很重,正找顾掌事保护他们呢。”
燕澜眼角抽了抽,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一群人找顾荞保护?”
惊羽压着笑意,轻咳一声:“是。”
“顾荞一个女子,还有安定人心的本事?”燕澜觉得荒诞,但他也好奇,顾荞究竟能做出什么名堂来。
这府中的人不超过十个,对顾荞,都比对他这个王爷亲近。
燕澜脸色晦涩不明,“在给他们一柱香的时间,若是一炷香后,晚膳还没好,该罚的罚。”
惊羽闻言,正要领命着,燕澜继续补充了一句:“先罚领头的。”
听到这话,惊羽挑眉,这府中如今被赐了职位的不就只有顾掌事吗?
啧。
燕王这是想着办法“欺负”顾掌事呢。
“是,燕王。”
这边,顾荞带着一群人,每个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照明着眼前的环境。
她安排着齐符带人出去买了一些做彩灯的工具和材料,兰玉在旁忍不住开口:“顾掌事,去买这些工具是何意?”
“彩灯里放着一点安神的香薰,夜晚里每个院子里随便盏亮几个,你们都不至于那么害怕。”
“而且上面的图纸乃是龙图吉祥,驱逐晦气。”
兰玉惊讶,没想到顾掌事竟然这么贴心为他们着想。
“可是,我们没有事先通知过燕王,这花了府邸的钱,若是让燕王知道了……”
顾荞温润一笑:“花的我自己的月钱,不用担心,绿碧,兰玉他们等着安装彩灯就好了,你跟我回灶房,你看看现在几时了?燕王难道是铁胃吗?这么久还没有端过去晚膳,是想等着挨罚?”
绿碧闻言,立即害怕的垂下眼帘:“那就拜托顾掌事陪着奴婢一起了。”
两人来到灶房,绿碧则是严格按照顾荞给的菜单开始烧火做饭。
有了顾荞的加入,一时间府中稍稍热闹了一点。
顾荞掐算着时间,她知道燕澜是个黑心的,他迟迟不派惊羽过来询问,恐怕是憋了个大的。
期间顾荞主动伸手帮着绿碧一起做着晚膳,不过双手在洗着鱼的时候,她倒是觉得这水冷的厉害,刺骨不已,颤动着双臂。
顾荞咬了咬唇,忍受着眼前的头晕脑胀。
直到最后一道菜芙蓉烧鱼做好后,绿碧将菜全部小心翼翼的放在菜屉里,随着顾荞前往了松鹤居。
经过齐符的时候,齐符开心的朝着顾荞展示着他做彩灯的成果。
“顾掌事,您快看,这彩灯好漂亮!我们很快就能把府中置办的漂漂亮亮的。”
顾荞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后,才继续抬步朝着松鹤居走去。
在来到松鹤居后,绿碧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燕澜仍旧坐在主座上,只是在听到声音后,黑眸抬起来,凌厉的扫过来。
男人一身黑袍,半披着的墨发映衬的俊脸更加深邃,风光霁月。
他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在顾荞的脸上扫了一圈后,薄唇掀动。
“几时了?在宫中当了那么多年的礼教司仪,连这种小错误都犯呢?”
燕澜话音刚落,不等顾荞开口,身后的绿碧就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还请王爷不要怪罪顾掌事,都是奴婢的问题,奴婢明日一定改进。”
燕澜眸光微凝,冷喝出声:“下人有问题,那是掌事教导无方,顾荞,你觉得本王说的有问题吗?”
顾荞薄抿着唇,眸中没有任何波动:“王爷说的是,奴婢愿接受王爷的惩罚。”
看着女子脸上毫无波动的样子,燕澜睥睨着目光,扯了扯唇。
他就不信,顾荞的情绪可以这般稳定。
仔细想想,在那种事上,她也只是咬着唇承受,只偶尔承受不住的时候,才会轻泄出一点声音来。
燕澜摆了摆手,“顾荞,你把饭菜端过来,其他人可以下去了。”
闻言,绿碧长睫轻颤,连忙将菜屉递给了顾荞,随即朝她投去了一个感恩和同情的眼神后,连忙匆匆离开。
看着绿碧落荒而逃的背影,燕澜脸色一黑,目光盯着顾荞:“本王是什么很吓人的人?”
顾荞弯唇轻笑:“不是,是她们年纪尚小,刚来到府中还有些不适应,加上这府邸原本的传言实在太过危言耸听,被吓到了而已。”
燕澜意味不明的看着顾荞:“那晚,你不害怕?”
想到燕澜说的那晚,顾荞眨了眨眼睛,害怕,可在这里待着,犹如在幽州藏得那一晚一样。
她被母亲给藏起来,亲眼看着爹爹娘亲,和哥哥都被肆意杀害。
姨母的人第二天清早就悄悄的将她转移,带到了顾府,改名为顾荞,从此换了个身份彻底生活。
这件事一旦被圣上发现,顾府也要连坐。
所以这些年来,姨父每当看着她的时候,眼里都毫不掩饰着怨恨。
骂她是灾星,克星,没有用的人玩意。
她入宫这几年,姨父也警告她,若是在宫中遇到,也要装作不认识。
敢让圣上起了任何疑心,他一定会亲手活埋了她。
这些话,顾荞听了太多太多遍。
可她还是无能为力,知道姨母为了她在顾府受了太多委屈,却无能为力,没办法将姨母从府中救出来。
亲眼看着爹爹娘亲惨死,这么多年,却还是靠近不了证据。
看着大燕王朝的局势动荡,宦官勾结,党羽对立,她终于等到燕澜回京,起了心思。
承受了太多的风险,她都不怕。
只是在这个被人人称作凶宅的府邸,又怎么会害怕呢。
顾荞沉默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燕澜都起了心思。
她收回思绪,摇了摇头:“妾身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