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透明人
“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你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碍事。”
沈父沈母还要忙，把沈姝月赶到一边，牵着沈琴琴亲密地上楼去了。
沈姝月漠然地看着几人的背影，心里无波无澜。
她想回房间独自呆着，但此刻那间小小的储藏间里堆满了各种刚收起来的杂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保姆和佣人来来往往，脚步声此起彼伏，家里一团热闹。
只有她冷冷清清地坐在角落，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霍煜昭进门，看到割裂于一隅的她，眉心蹙了蹙，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沈姝月看到他了，却没打招呼，继续偏头看向窗外。
天寒霜冻，也不知何时春天才会到来。
“你……身体怎么样了？”似是不太习惯她的忽视和沉默，霍煜昭眉心攒得更紧，忍不住出声找话。
沈姝月没看他，只淡淡回了句，“还好。”
又是沉默，气氛比这寒冬还要冷淡。
霍煜昭看着她白皙的侧脸，有些奇怪。
——她好像对我没有话说了。
这个念头兀的冒出来，他不禁回想起从前，沈姝月总是追逐着他。
沈姝月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矜持又克制的，可每每见面，却总是控制不住和他找话题，看向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少女的心思有什么难懂？
他明知她对自己的感情，却从不在意。
所以未曾发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
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和苏家的婚事让她伤心了，他抿了抿唇，旧事重提。
“等明天我和琴琴订了婚，苏晓卫就会上门谈你和他的婚事，到时候你别闹脾气，务必要出席。”
顿了顿，他声音压低了些，“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不会让你真的嫁过去。”
沈姝月终是看了他一眼，片刻，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轻声说“好”。
不知怎的，霍煜昭被她平静的眼神看的心莫名空了一下。
他嘴唇翕合，自己也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温声道，“相信我，我……”
“阿煜！”
沈琴琴出现在楼梯拐角，居高临下地娇呵他。
“你来了怎么不上来？快来陪我看礼单！”
“好。”霍煜昭温柔应下。
起身前，他又匆匆叮嘱了一句，“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要让大家都难做，我不想琴琴不开心。”
他俨然已经忘了方才要说的话，丢下沈姝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姝月仍旧面色平静地坐着，孑然一身，好似霍煜昭不曾来过。
晚饭，霍煜昭留了下来。
他和沈琴琴坐在一起，亲密地说着什么，言行举止尽是宠溺。
沈父沈母一脸欣慰，含笑叮嘱霍煜昭。
“煜昭啊，琴琴可是我们沈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我们宝贝她这么多年，向来是有求必应，一丝委屈都没让她受过，如今我们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要是委屈了她，我们可不答应。”
霍煜昭莞尔，握住沈琴琴的手，满眼深情。
“伯父伯母请放心，我和琴琴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我会一如往昔地爱护她。”
“好好，那就好，快吃饭吧。”
沈姝月坐在餐桌最末端，仿佛一个透明人。
她从始至终都没说话，晚饭散场时才最后深深看了霍煜昭一眼，然后默默回了房间。
翌日，天刚蒙蒙亮，所有人都还在沉睡。
一夜未眠的沈姝月没惊动任何人，拎着自己少的可怜的行李，关上了沈家的大门。
冬天亮的晚，这时候天还是暗的，整座小洋楼矗立在阴翳中。
望着模糊的轮廓，沈姝月轻声喃喃，“再也不见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远去。
路途遥远，她到的时候，其他知青都已经在集合点等着了。
彭团长站在大巴车旁，看到她，远远地招呼，“就等你了，快上去吧。”
沈姝月微笑着点点头，迈步上前……
天亮了，沈家上下忙碌起来，一团蓬勃喜气。
订婚礼的时间越来越近，霍煜昭发现沈姝月一直没出现，不禁有点担心。
正巧沈琴琴换好了礼服，也来催，“刘妈，沈姝月呢？这都几点了，我还等着她给我送戒指呢。”
保姆摇摇头，“一直没见她，我去找一下。”
霍煜昭叫住她，“我去吧。”
沈琴琴眉心一蹙，“你去干嘛，让刘妈去就好了啊。”
霍煜昭没看她，只说，“我去拿戒指。”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上楼梯的脚步都不觉加快。
储藏间在二楼最里面，他大步走过去敲门，“月月，还没醒么？”
没人回应。
他又敲了两下，愈发觉得不对，干脆直接推开门。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杂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霍煜昭下意识皱眉，紧接着就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沈姝月不在，她去哪儿了？
霍煜昭眉头不展，刚想问问佣人，转身之际却瞥见床头的小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放着一个信封。
鬼使神差的，他身形一顿，勉强挤过去，拿起信封。
当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时，他心里忽得下沉。
——抚养费。
信封很厚，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钱。
霍煜昭脑子里有些乱，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着那一沓钱发愣。
啪嗒——
又有什么东西从信封里掉到了桌子上。
他垂眸一看，瞳孔骤然紧缩。
是一条手链，也是他曾经唯一送给沈姝月的生日礼物。
可为什么会装在这个信封里？
不安在心里不断扩大，他拿起手链，指尖蓦地发凉。
他还记得这条手链其实是要送给沈琴琴的，后来沈琴琴不喜欢，他留着也无用，才转送给了沈姝月。
已经过去很多年，这条手链上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却不陈旧，看得出沈姝月很珍视它。
他记得自己从未见沈姝月戴过，可现在为什么会……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用力攥着手链，面色一片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