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救命之恩?
沈父面上的喜色戛然而止,霍然变脸:“这件事家里已经答应了,你现在说不愿意,让我怎么和苏家说?”
沈姝月牙关紧咬,一字一顿:“我没答应,这件婚事就不能作数。”
沈母也火了,横眉竖目地瞪她。
“你有什么资格不答应?就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谁愿意娶你?”
“能嫁进苏家,还不都是靠着你姐姐,沾了我们沈家的光?你居然还不懂感恩,摆起谱来了,谁给你的脸?!”
沈姝月看着恨不得戳自己脊梁骨痛斥的二人,从脚底凉到了心头。
但任凭他们怎么说,她都咬死不嫁。
沈母没了耐性,指着她的鼻子怒斥。
“沈姝月,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们把你带回来,你早就嫁给那个偏瘫的死瘸子了!这桩婚事不管你答不答应,都必须给我嫁!”
音落,她扬声喊来保姆:
“给我把她关起来看住了,不许给她饭吃,等她什么时候同意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沈姝月被关了整整两天。
沈母一向对她狠得下心,这两天果然没让人给她送过一口吃的。
沈姝月先是受伤,后又高烧,再经历过抽血的身子早被折腾的虚弱不堪,哪里撑得住两日不进食?
可她饿到眼前发黑,却始终没有妥协。
等到房门再打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
她蜷着双腿靠在床头坐着,额头抵在膝盖上,已经没一丝力气了。
“你还好么?”
熟悉的声音兀的响起,沈姝月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本以为来人是沈家人,可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霍煜昭。
那一瞬间,她心里竟不合时宜又可笑般的爆发出了一股冲动。
带我走吧。
就像当年你带我来到沈家一样。
带我离开,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
但仅仅一秒,她的心湖又恢复了死寂,眼神麻木,“你也是来劝我同意这门婚事的吗?”
许久未说话,她的声音如撕坏的锦帛,沙哑得不成样子。
霍煜昭嘴角动了下,看着这逼仄的“卧室”和沈姝月苍白的脸,犹豫了片刻,无声默认。
其实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不赞成的。
可沈琴琴又是劝又是闹脾气,他只好答应来当说客。
沈姝月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心情竟出奇的平静。
没什么可意外的。
这婚事沈琴琴可是出了大力的,他一向偏向沈琴琴,自然和沈琴琴站在同一边。
半晌,沈姝月干涸的嘴唇动了动,虚弱却仍旧坚定固执,“我不嫁。”
霍煜昭没立即说话,而是走进去。
他手里拎着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放在床头。
沈姝月视线掠去,目光一滞。
是牛奶和面包,和之前他在上学路上怕自己挨饿,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你饿了两天,先吃点东西吧。”霍煜昭温声道。
沈姝月呼吸有些不畅,隔了几秒才说,“不必。”
这个牌子的牛奶和面包,曾经是她最喜欢的。
可如今不是了。
霍煜昭动作一顿,干脆把牛奶打开递到她手边,“身体要紧。”
沈姝月忽然无比厌烦他这幅样子,抬手挥了一把。
牛奶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玻璃碎裂,洒了一地。
沈姝月抬眼,“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答应?可你明知道我不愿意,连你也要逼我吗?”
霍煜昭眉头揪了一下,“不是逼你,只是劝你。”
“劝?”沈姝月觉得可笑,“你为谁劝?和沈家一样,美名其曰为了我?还是为你自己?我嫁不嫁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霍煜昭眉心拧得更紧,声音沉了几分。
“跟我没关系,是琴琴让我来的。”
沈姝月一哂,舌尖心头嗓子里却都充斥着酸苦。
沈琴琴还真是会一如既往地杀人诛心。
“苏晓卫知道了琴琴高中的事,拿这个威胁她。”裴煜昭想到此事,眉头微拧:“她也没办法。”
“所以她为了不让霸凌我的事曝光,就要强迫我嫁人,” 沈姝月漠然地睇着霍煜昭,“而你也同意,觉得这样做没问题?”
见她抗拒,裴煜昭薄唇紧抿:“这也算是缓兵之计,你和苏晓卫订婚,先安抚住他,后面再想办法。”
沈姝月凉凉反问,“你信吗?”
她的语调平直到没有一丝起伏,霍煜昭哑口无言。
见他沉默,沈姝月冷笑,忍不住质问:“沈琴琴对我做的所有事,你一直都知道。”
“你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却还要站在她那边,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她欺负我羞辱我?为什么?”
她弄不明白。
为什么她眼中那个风光霁月的人,曾经对她施以援手和关心的人,却肯无条件偏爱沈琴琴那样的人?
即便听过那卷能撕破人心的磁带,她却始终无法把霍煜昭和磁带里的人完全重合。
听出她对沈琴琴的不满,霍煜昭沉下声:“姝月!”
“她救过我的命,足以证明她本性并不坏。”提到过去,裴煜昭神色柔和了几分,又冷脸警告她:“是你对她有偏见。”
闻言,沈姝月恍惚了下。
怪不得,原来是有过命的情谊。
但紧接着,她又讽刺地勾了下唇角。
沈琴琴本性不坏?
真不知道该说霍煜昭重情重义,还是说他眼瞎心盲。
他明明知道沈琴琴的恶毒、贪婪、攻于算计,却仍然愿意纵容她。
沈姝月无声攥紧了手,心头一片悲凉。
房间里沉默到压抑,良久,霍煜昭皱着眉警告她:“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你是她妹妹,不要让她为难。”
顿了顿,他道:“就当看在我救你回来的份上。”
听到这句话,沈姝月心头微震,倏然抬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目光明锐又专注,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个分明。
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他们的初见,霍煜昭就像是一道光,一下子照亮了她十几年的黯淡人生。
这份恩情,是她心里关于霍煜昭最后的,也是最美好的记忆。
即便霍煜昭之后的所作所为,已经刺透了她的心,可有这道免死金牌在,她仍能念着那一点点好。
可现在……
她定定望着霍煜昭许久,唇角蓦地轻勾了下。
“好,我答应了。”
霍煜昭目光一滞,看着她巴掌大尖瘦的脸,忽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