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过是骗子
“这？三少爷既然要嘉奖，那就画像祖表，再发个玺书，不给银钱便是。”
袁郛看了行文，马上就选择了顺从。
画像祖表，是把有功者的相貌画下来，放在祠堂，或者功德堂里，供后人瞻仰。
玺书则是卷轴模样的奖状，属于朝廷认可证书。
“袁通判，老伯爵临走之时曾经交代过，不可纵容，就算是三少爷递文，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听从的。”
如果是以前，庄典也不想计较那么多。
可现在，他是有点烦躁的，嘉陵城都快要乱掉了，伯爵府不管不问，还有心情替府里人要旌表。
他想按章办事，伸伸腿，喘喘气，不被伯爵府压得那么死。
“得罪三少爷，不明智啊。”
朝廷体系是有好几套的。
知州是名义上的嘉陵城最高长官，可实际上，他很多地方是管不到的，比如伯爵府。
勋贵很多，并不是所有的勋贵都那么可怕。
有些勋贵就是冢中枯骨，坐吃等死。
但像谢家这种，便是招不得碰不得的。
谢伯爵人在朝堂，正四品忠武将军。
大儿子坐镇渔阳城，关系重大。
二儿子在京师，颇有才名。
这种有爵位又能干涉朝堂的，最是厉害。
人家不但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而且掌管军权，谁敢惹啊？
“本官偏要正一正法纪。”
眼看着饥民遍地，都快人头不保了，庄典豁出去了，“来人啊，调查一下这个韩平，看他是怎么回事。”
“得令！”
捕头方大刀亲自去了。
别看饥荒年，知州衙门的衙役还是满员的，之前报信的手下叫马快，韩平的事情因为牵扯到土匪，所以是捕快职责。
其他的还有站堂，狱卒，杂役，文书，更夫，门房，刑房等等。
可以说，这里是整个嘉陵最有秩序的地方的了。
要调查韩平的事，倒也简单，一问当事人，二查看现场。
方大刀也是不信的，但随着查问当事人，他越来越信了。
等到了现场，看到一十九名土匪，那是彻底信了。
其中好几个都是通缉要犯，那是要画影图形的，还会有身体特征描述，他都熟啊。
等看到三少爷腰间悬挂的龙雀宝刀，他更是弓着腰退了出去。
都说三少爷不干正事，巧了，人家这次干的还就是正事。
等他回到府衙回报，庄典和袁郛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八坨子山的势力越滚越大，他们也是不愿意招惹的。
其中秧子房更是最难缠的所在，他们战力彪悍，能以一当十，官兵去多了，人家躲了，官兵去少了，往往被杀得一败涂地。
现在出来一个人，半天时间，把秧子房全伙给杀干净了，这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啊。
“据说韩平此人是个术士，也有人说他是妖的。”
“在剿匪之前，他用墙根土，红糖，茱-萸，草木灰等物制造了一件东西，什么东西，三少爷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属下自然也不知道。”
“被救人质都说，看到他双掌合十，释放了滚滚黑烟。”
“黑烟一出，土匪便失去了反抗能力。”
庄典和袁郛一再追问，方大刀只好把调查到的，尽可能说得详细。
一个知州，一个通判，那是面面相觑。
庄典更是站了起来：“袁兄，你和我想一样对吗？”
“对！”
两个人好像打哑谜一样，方大刀愣是听不懂。
直到庄典叹息道：“这人能够举重若轻，屠灭悍匪，也许能助我们安定灾民！如何救济灾民，我们商讨太久了，一直都没有法子，也该找找高人啦。”
听到高人，方大刀急忙道：
“知州大人，通判大人，昨天伯爵府来了个玄龟上人，能够空碗来水，变出活鱼，还能白纸变红，水碗立筷。很多老百姓称他为老神仙，不日就要随同三少爷前往渔阳城，雷击柔然人。这也是高人吧？何不请他相助？”
老神仙可是在烈城祷下甘霖的，如果嘉陵现在能来一场大雨，必然会大大的缓解灾情。
甚至，说不定老神仙能够赶走蝗虫呢。
“哼！”
庄典不屑一顾，只是冷哼。
袁郛则是直接嘲讽：“什么老神仙啊，我看他是算准了伯爵府只有孤儿寡母，才专来行骗。若是谢伯爵在时，早一刀砍了他。”
啊？
捕头方大刀懵了。
外面都在赞颂老神仙玄龟上人，到了通判嘴里，怎么成了骗子？
“通判大人，有烈城来的逃荒者证实，玄龟上人确实祷得豪雨倾盆，这个撒不得谎。”
都是看天种田，有人能祷雨，那作用可大了。
嘉陵能来一场雨，野菜也会多一些。
如果是大雨，说不定就把蝗虫都给冲走了呢。
“他不过是撞运气罢了，每年的六月份，烈城都会下雨，他如果真的能祷雨，大可限定在一天，哪怕三天呢。
他限定七七四十九天，那么长的时限，只要下雨，都算他功成。只要功成，便可得大名，受人赞颂，自有名门大族厚待于他，他便能够就中取利，招摇撞骗罢了。”
“至于那什么空碗来水，不过是早年间跑江湖卖艺的手段。这些年世道艰难，卖艺的都不来了，是以知道的人少。尤其是伯爵府这种高门大户，更是没见过这种下九流，所以他才能有机会。”
袁郛把玄龟上人贬得一文不是。
方大刀半天转不过弯，人人称颂的老神仙，竟然是骗子吗？
可他仙风道骨的，看起来真不像啊。
“那要不要把他抓起来？”
既然是骗子，最好抓起来审问审问。
如果一抓，飞走了，那说明是真神仙。
“怎么抓？他祷雨真的下雨了，有意行骗，但并没有卷钱潜逃，罪尚未犯，如何定罪？伯爵府对他又信任有加，抓他反而得罪了伯爵夫人。”
三场科甲，袁郛三十八岁才得功名，行事一向是稳重的。
这里面最可顾忌的一点是，如果去抓玄龟上人，不但找不到罪名。
玄龟上人直接不行骗了，就此离开，那府衙的黑锅，连洗干净的一天都没了。
“这人不要管他，自然有人会收拾他，我们当下的重中之重，还是找到韩平此人，询问方略。”
庄典最担心的是，有些高人是不愿意出山的，对饥民什么的，也不在乎。
如果韩平是这种，就麻烦了。
“咱们亲自登门拜访，大不了三顾茅庐，也要请他拯救这一方黎民。”
只要有个方向，袁郛的刻苦劲是有的，不然也中不了进士。
站班的皂隶，负责鸣锣开道。
两人坐着轿子，急匆匆地来到韩平住处，发现这儿周围的百姓，忙忙碌碌，和其他地方大为不同。
又见大门前放着很多东西，声势浩大，都是大喜。
“高人已经在拯救百姓于水火了，幸甚幸甚！”
他们询问了下，听说韩平去看望老丈人了，更是惊奇，“从来婿为贵，翁为贱，还有女婿看岳翁的，果真是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咱们便往刘家村走一遭，也显出咱们的诚意来。”
两顶轿子，随从如云，浩浩荡荡，往东边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