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泽川沿乌纳湖开第二圈的时候,远远看见江舟头杵在地上,跟鸵鸟一样,疑惑地扫向江舟的车子,看见两个陷进沙子里的后车轮,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顷刻之间,本能的反应让黎泽川想多管闲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江舟都是被命运压榨的人,除此外,江舟还帮他找过纪乐宁,他不能袖手旁观,也不想看到江舟明明是为钱而来却两手空空而归,想着已经平稳地降低车速。
“你要干什么?”专心报路书的风齐玉,见车子降速,不可思议地侧头盯黎泽川,只见他一手操纵方向盘,一手从座位后费力去够脱困板,风齐玉视线又往窗外看,扫向不远处陷沙的车子,立马就猜出黎泽川这是要干什么,无语到爆粗口,“你疯了吗?我们现在是在比赛,黎泽川!”
“就耽误十几秒,我心里有数的。”黎泽川匆匆解释。
风齐玉整个人气到抓狂,暴躁地骂人:“你有个鬼的数,还有五公里冲线,脱困板给他我们陷沙怎么办?黎泽川!”
句句点名!
怒火不言而喻!
黎泽川却依然固执地单手去拿脱困板,但边开车边操作实在太费力,着急催促:“别的事到时候再说,先帮我拿下,车不能停!”
风齐玉真想原地掐死他,拉力赛是争分夺秒的事情,他竟然还有闲心管别人,但见黎泽川铁了心要帮,风齐玉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虽然生气,但还是出手将脱困板从窗户扔了出去。
黎泽川这才放心扬长而去!
好在接下来的路程全都顺顺利利,没发生任何意外,等车子安全冲过终点。
风齐玉才摘掉头盔扔给黎泽川,厉声吼他:“你可真行啊,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来比赛的还是做慈善的?”愠怒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异常锐利。
黎泽川取掉头盔,捋着头发赔笑:“别生气嘛,我只是觉得江舟有能力拿到好名次……”
“可笑把你,他有能力他需要你帮?他干什么吃的,进沙漠不做预险?”风齐玉眉头倒竖,声音越发震耳。
黎泽川被吼得有些接不上话。
风齐玉实在气得不轻,火气一升再升,接着吼:“我再给你说一遍,我们是在比赛,你要再这样做烂好人,这领航员你爱找谁找谁。”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真的!”黎泽川举手投降,及时服软。
风齐玉还是气到不行,额角青筋暴起,持续发火输出:“你辛辛苦苦帮他,你觉得他会记你一分好吗?”
“施之不求嘛,我倒也不是想从他身上讨回报才帮忙,我只是觉得他为了三十万辛辛苦苦付出这么多努力,万一失利……”
“得,打住我不想听,你简直无药可救,白子安果然说得没错,你比真和尚还真!”风齐玉懒得再和他扯,气呼呼下车去休息室看大荧幕上的实时排名。
而江舟,拿到脱困板的那一瞬间,激动到连一句谢谢都没说,飞速将东西垫到借不上力的两个后车轮,一秒不耽误地发动车子。
有了脱困板的支撑,车子很快就脱困,从沙子里开了出来,他拼尽全力一路冲向终点!
跑完整个赛道,冲过了终点线,江舟的心还是紧张得狂跳不停,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紧张的情绪才从身体里慢慢抽离。
比赛完的车手都陆陆续续去休息区等待最终排名。
江舟却独自回了营地,今天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他对自己很失望,没勇气去看接下来的排名,直接回房车里睡觉,直到晚上出成绩,他心情才好受了些,第九名,三十万暂时保住了,兴奋的他从床上翻身坐起,决定去找黎泽川道谢。
八点多,正是时峰车队的饭点,黎泽川因为连续两个赛段个人成绩斩获第一,成了车队里的香饽饽,除了王耀对他的笑容里夹了几分虚伪,其他人,上到管理者,下到做饭师傅,看见黎泽川都笑得合不拢嘴。
生了一整天闷气的风齐玉,看到自己第一的名次没有被撼动,面容才舒展了些。
高高兴兴吃完饭,风齐玉和白子安、黎泽川回房车里聊天。
而纪乐宁则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做题,她刷题效率很高但又对自己要求极高,一套真题正确率达不到百分之九十五,就会不停刷题,一直做到睡觉的点才会停止。
因为明年千禧要保送去吕国,而李萌也准备报考985重点大学一考免三考的少年班,正好金华市的金华大学今年九月份也会招收少年班的学生,纪乐宁特别中意这所大学,不仅离黎泽川近,而且是“3+2+2”模式,也就是说考上以后不用参加中考、高考和考研,直接一体连读,三年本科,两年硕士研究生,再读两年博士研究生,是缩短学制的人才培养项目。
而金华大学又是重点名校,工科实力超群、学科门类齐全,加上师资力量雄厚且学费亲民,纪乐宁特别想去。
以前她没有这种意识,但现在,身边优秀的人云集,她也想突破自己。
她还记得来黎家的第二天,黎泽川曾问过她,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纪乐宁一直没有回答,但却从没忘记过,现在她差不多想到了答案,她想成为能和黎泽川比肩的人。
但想要实现这一愿望的第一步是拥有渊博的学识,这也是她想进入少年班的最主要原因,不过金华大学少年班竞争非常激烈,每年只面向全国招收五十名学生,现在虽然心动,但又怕自己会考不上,还没跟黎泽川说过这事。
刷完一套真题,正准备刷第二套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她思绪。
“门没关,进来!”黎泽川在房间说了声。
门便被一把推开,是江舟。
他还是一如既往戴着顶鸭舌帽,身穿灰黑色棉服,神色匆匆上前说了声“谢谢”,还没等黎泽川开口回应,就又火急火燎转身往外走。
要不是听到了一声谢谢,风齐玉还以为江舟是进来干架的,有些好笑地冲黎泽川说风凉话:“瞧瞧,你这好人当得也是挺逊!”
黎泽川虽然有些诧异江舟的态度,但还是笑而不语。
江舟其实内心很复杂,他不敢在这里多待,生怕自己会情不自禁说出昨晚王耀的密谋,虽然他很感谢黎泽川今天出手相助,但还是做不到冒着生命危险去多管闲事。
结果刚走了几十米远,就见纪乐宁呼哧带喘追上来拦他。
“江舟哥哥,等等!”纪乐宁撑开手挡在他面前。
“怎么了?”江舟顿住步子问。
纪乐宁因为跑得太急,喘了好几口大气,才欢喜地冲他道:“黎哥哥说明天从赛场上回来就要带我去赶飞机,到时候可能来不及跟你道别,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祝江舟哥哥明天能拿个好成绩,平平安安归来,以后,希望江湖上我们有缘再见!”
她笑着冲江舟挥手,真挚乖顺的笑容仿佛冬日里一束直射心底的暖阳!
照得江舟自惭形愧,他不住思量,纪乐宁是黎泽川领养的,要是黎泽川死了,纪乐宁的下场又会如何,这世上还会有人爱她吗?
念头浮现时,良心的谴责让江舟感觉到无比痛苦。
而这时,他看见形貌邋遢的王耀已经走进了黎泽川房车。
车手的路书都是手写的,一旦改动根本察觉不了。
可到底该冷眼旁观还是出手相助?
江舟思忖了片刻,忽然俯下身迫切地问纪乐宁:“乐宁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当然,你说!”
“黎泽川他平时对你好吗?”
“江舟哥哥怎么会问这个?”纪乐宁耸耸鼻子,虽然疑惑,但见江舟神色严峻,还是认真回答道,“怎么说呐,这世上应该再也没有人会像黎哥哥那样无私地爱我,他对我非常,非常好!”
“那我就全当是为了你多管一次闲事!”江舟吞咽口水,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纪乐宁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江舟已经大步走向她房车,纪乐宁追到门口时,却被江舟重重摔上门地挡在了外面。
王耀已经拿到了路书,正要出门,可转身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记重拳撂翻在地。
江舟的暴力行为,惊得风齐玉、白子安和黎泽川全站了起来。
“江舟,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白子安满脸惊愕,第一个冲过去搀扶王耀。
刚把人扶起来,江舟凑过去又是一记铁拳,打得王耀头晕眼花,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的路书已经被夺走。
江舟将东西交给黎泽川,唏嘘道:“你也不是新手,该知道路书的重要性,王耀拿这东西就是想改路线要你们的命!”
冰冷冷的一句话说完!
王耀都顾不得脸上的疼,蹭一下从地上站起,大着嗓门狡辩:“你别胡说八道,我是拿路书给东子他们做参考。”虽然嗓门大,但王耀到底不是撒谎高手,这会整张脸已经红到要滴血,根本控制不住。
江舟淡漠地扫向一言不发的黎泽川,继续说:“信不信由你,昨晚我房车黑水箱满了去营地的厕所解手,听到王耀跟别人密谋要在你路书里动手脚,不过另一个人是谁我没听出来。”
“谢谢你!”黎泽川道谢,神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比起震惊,他脸上的失望似乎更多一些,从黎晔来到营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到会有坏事发生,但今晚王耀来要路书他却没有怀疑,毕竟第一次见面时,王耀哭着跪在他面前说了一大堆煽情的话,他觉得王耀宁愿贷款五百万都要为自己父亲的赛车梦画上一个圆满的句话,是个很有血性的男子汉,但终究还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
三言两语的确无法断定皮相之下是人是鬼!
“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江舟大步走出去,在门口,找了个话题先拖住纪乐宁。
而房车内,一片死寂。
风齐玉也没想到面相老实巴交的王耀会做出这种事。
而白子安想得更多,他们都是和黎泽川关系亲近,也都能算到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但江舟的做法太激进,他要是偷偷通风报信,事情也能解决,现在打草惊蛇,下一步黎晔或许就会把这笔账算在江舟头上。